应天府南京城,八月十六。 “我等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公爷,已经探明,外头那黄得功,兵力不过两万两千! 而我南京城内,只高总兵和刘总兵的江北精锐,便有六万。 算上咱们的卫所兵,城内光是兵力就已经达到了近十万!” “张大人言之有理,以两万两千人包围我南京城十万大军,他怎么敢的?” “公爷,咱们必须下决定了,苏州城已经被围攻了两三日,倘若我等不能去支援,苏州城必然被攻破。 到了那时,整个南直隶,将只剩下我南京一座孤城,江南的其他州府,士气也会受到极大打击。” 钱谦益也声色俱厉的附和张慎言道。 实际上钱谦益与张慎言原本就有矛盾,更有甚者东林大儒之间、各官僚之间都有矛盾,南京的官场虽然不如京师内斗激烈,但也相差不多。 可在如今的生死关头,所有文官都变得格外团结,所有士绅、地主也变得格外大方,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就比如现在,所有文官都认为,黄得功两万两千人竟敢包围十万守军的南京城,实在是愚蠢至极。 他们只需派大军击溃黄得功,而后趁着士气高涨,数万大军去救援苏州城的刘良佐。 张世康的兵力也不过三万,到时候十数万大军城内城外夹击,就是张世康再有神通,也绝对无法抵挡他们。 而赢下了此战,南军定然士气大振,到时候只需乘胜追击,彻底瓦解这个渡江的国贼。 一旦能杀了张世康,整个清君侧行动就完成了大半,他们完全可以北伐,逼迫崇祯这昏君退位都可以。 当然,倘若不想继续也可以,反正张世康已经死了,只要他们集体上奏疏请罪,有兵权在手,还怕那天子不同意他们的条件吗? 天子敢不同意,那就是不将天下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毕竟,只有你若是明君,就该维护和平,答应他们的条件。 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要逼迫魏国公徐弘基不再只做缩头乌龟。 出城迎敌,必须打开个突破口,这是南京城内所有文官、士绅阶层共同的要求。 徐弘基皱着眉头,听完了钱谦益、张慎言等文人的意见。 他的心里有些不满,因为起事之初,他便跟钱谦益等人说过,与他们一同起事的条件是,所有军队都要听他的指挥。 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不想让这群文人干预战事? 徐弘基在战事上虽然也是半路出家,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但毕竟祖上就是靠打仗积下的名声,家中在战事上总有些着述。 在徐弘基认为,城内虽然有守军十万,而且钱粮充足,但南京城城高池深,又有那么多的火炮防御。 有城墙不守,为什么要去犯险? 而且那张世康和黄得功人又不傻,外头的布置说不准就是个圈套。 可是这群文人已经聒噪了好几天了,并且言辞越来越激烈,最让他郁闷的是,徐弘基还说不过这群文人。 他们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引经据典的发表观点,即使嘲笑他的胆怯也都不带任何脏字。 他们还总喜欢以数字来定夺战事。 十万对两万二,便认为优势在我。 这都不敢打,便是缩头乌龟。 战事哪里是兵多便能打赢的?真若是如此,就不该有大明! 那黄得功也是敢跟鞑子拼命的家伙,城内的诸多将领,有哪个能跟鞑子硬碰硬的? 怕是多半连战场都没上过吧? “诸位的意思,老夫都明白,但我等起事之前,老夫就曾有言在先。 凡战事者,皆听老夫调遣,诸位如今却又是为何? 倘若真要如此,老夫便将军权交给你等指挥可好?” 徐弘基的话已经说的很重了,是这群人率先打破了自己的承诺,他并不想内斗。 可必须亮明自己的态度,军权最忌讳的便是令出多口,军队里,只能有一个声音。 这可是祖上中山王徐达留下来的家训。 钱谦益和张慎言对视了一眼,心里虽然很不满,终究是没有再说话。 他们若是会领兵打仗,哪里还会坐在这儿,谁不知道手握兵权的文官才最有话语权。 可若是不懂装懂,手握兵权的文官只会死的更快,要么死在敌人手里,要么死在天子手里,要么……死在自己部下手里。 “老夫知道诸位心急,可这是生死之战,越急,反倒越容易出问题。 我等,已经没有犯错的机会了!” 见众人都不再反驳,徐弘基反倒是安慰起众人来。 “老夫倒不是不想破局,黄得功那两万人是不多,可就怕个万一呀! 赢了倒好,万一是个圈套呢? 再说了,在场的诸位将领,有哪个有把握去打这一仗?” 徐弘基还待继续说,但堂内的高杰却突兀的站了起来。 “好教公爷知晓,卑职愿出城迎战!” 徐弘基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