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崇祯皇帝一巴掌拍在了御案上,脸上的怒意已经遏制不住。 “谁告诉你士绅地主不用交税?” 王承恩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心道这小子竟然将皇爷比作猴子,终于惹皇爷不高兴了吧。 倘若你小子再胡言乱语,就是你爹也保不住你。 崇祯皇帝是真的很生气,但听这语气,气头却似乎并不在张世康身上。 “原本士绅地主是该交的,可陛下应该知道,在咱大明但凡是有功名的人,哪怕只是个秀才,都有免粮的优待。 陛下要问了,士绅地主又不见得有功名,他们大部分确实没科举的才能,可其他人有啊! 把田亩挂靠在有功名的人身上,给他们分点银子不就得了。 于是乎,愉快的交易就达成了,他们实现了双赢,而国库毛都得不到。 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张世康有点懵,不会吧,不会吧,陛下竟然连这事儿都不知道? 这就遭不住了,那他接下来的话还要不要说了? “王大伴,此事为真?”崇祯皇帝冷着个脸询问王承恩。 此前杨嗣昌那么说,虽然崇祯皇帝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却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可王承恩也跟他一样天天待在宫里,哪里会知道底层百姓的真实状况。 “皇爷,奴婢也不清楚,奴婢这就去找锦衣卫的骆指挥使问问。” 东缉事厂如今已经失去监察之权,能有这方面消息的,只剩下锦衣卫。 “王公公最好自己派人下去瞅瞅,当然,最好还是你亲自去,悄摸的去。 锦衣卫,呵呵,靠得住吗?” 张世康嘲讽道。 他现在逐渐有点明白了,崇祯皇帝不傻,但他瞎。 “即便真如此,他们也不算犯法,为何还要悄摸的去?锦衣卫又如何靠不住?” 崇祯皇帝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仍旧问道。 “哈,你若大张旗鼓的去,一准儿就是查无此事,江南富庶之地,银子、女人,你想要什么他们都有。 遭不住呀,啧啧,臣这种纨绔去了指定遭不住。 果真是无欲无求也好办,外头可不太平呢,山匪、流寇啥的,总归会有办法让真实消息传不回去。 至于锦衣卫嘛,干的不赖,我家门口就有俩货,天天蹲在那儿猫着。 可杨阁部门口没有,礼部蔡大人门口也没有。 陛下再想想,加征三饷这么重要的事儿,为何勋戚三缄其口,都是文臣在议论。 我爹那么大的官儿,都不想掺和,为啥?” 多的张世康也没说,自己悟吧,这特么驰名双标了都。 崇祯皇帝没有说话,但脸上的怒意已经快要溢出来,他回想起这些年的种种,站起身来在大殿内踱步。 五年前,他命司礼监清查卫所,人走到昌平卫,昌平卫库房着火,走到蓟镇,蓟镇库房着火,所有卷宗都被烧没了。 最后走到山海关外,使团竟然被一股不知从哪摸进来的建奴骑兵全歼,查着查着人没了。 最终此事也不了了之。 两年前,都察院御史陈庭之弹劾吏部尚书黄士俊受贿,甚至将黄士俊府上的账本都拿到了手里,崇祯命锦衣卫去查,结果查了三个月结果是查无此事。 诸如这样的事这些年发生的太多了,每次都有大量朝臣求情,毕竟天下还要靠百官来治理,崇祯皇帝最终都选择了相信。 现在想想,恐怕那些事并没那么简单。 对于那些勋戚,崇祯皇帝当然知道,几乎就没一个屁股是干净的,只不过念着祖上的情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只监视勋戚,让勋戚闭嘴,然后,朝臣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们……他们都将朕蒙在鼓里! 文臣有罪,勋戚也有罪! 都骗朕! 崇祯皇帝在大殿内越走越急,表情也愈发的控制不住,待走到御案边,竟一巴掌把满桌的奏疏打的到处都是。 殿门口的王承恩见状,赶紧趴伏在地上不敢言语。 张世康坐在小木墩上有点懵,咋还破防了捏? 自己也没说啥呀? 在他的印象里,皇帝大抵上都该是大明王朝里的嘉靖那般,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就是说个话也要猜个哑谜,让朝臣们自己去猜。 面前的这位天子,一会儿的工夫,脸上阴晴圆缺露了个遍,这城府跟嘉靖差的也太远了。 可以肯定的是,史料里说崇祯皇帝生性多疑指定是瞎扯的,至少一开始不是,否则也不至于发现被蒙蔽就破防。 而且他也听他爹说了,从崇祯登基到如今的崇祯十一年,内阁首辅总共也就换了四个。 如果史料里崇祯十七年换掉几十个内阁大臣为真的话,也就是说,频繁更换阁臣也是发生在大明最后的几年。 这就更能说明崇祯皇帝一开始是非常信任阁臣的,并非生性就多疑,只是被骗怕了。 唉,可怜呐,堂堂大明天子,竟被忽悠了十一年。 见崇祯皇帝蹲坐在台阶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张世康深表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