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女人站在门外,嘴里叼着烟,单手支着门框,道歉的话语却没有一丝抱歉的语气。 涂着浓厚睫毛液的黑睫之下,一双看什么都不爽的眼透过缝隙看见了屋中躲在餐桌后的小姜遇。 “过来。”她朝着小姜遇勾勾手指,让她出来。 后者眼神躲闪着,有些许的不情愿。 “阿遇,那是伯妈吗?怎么感觉变化好大啊……”姜奇巧在姜遇旁边观察着门外的来客,当她看清梁月月此时的装扮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在姜奇巧的记忆里,伯妈一直都是很温柔很有气质的美女,但是今日的形象却和过往大相径庭。 姜遇没有回应她,只是在一阵纠结之后,走向了自己的妈妈。 堂叔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又看了看走过来的姜遇。 他没有权力阻止梁月月带走姜遇,只能用无奈的口吻道:“她毕竟是我堂哥的唯一的女儿……你好好对她吧。” 梁月月推着姜遇的背就往电梯口走去,只是在离去前觑了堂叔一眼:“不,她是我的女儿。” 直到电梯关上门,堂叔也没能再开口多劝一句。 姜奇巧从餐桌后绕出,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爸爸:“伯妈看上去很奇怪……” 堂叔只是摇着头缓缓关上门:“哎,现在你还不懂,等你长大就懂了。” * “你懂什么?!”梁月月一进家门,就握着姜遇的手腕把她甩在了沙发上。 “你和那个狗男人一样!从来都不理解我!从来都不懂我!我这么做,难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女人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本该是充满愤怒的眼中,却流下了悲伤的黑色河流。 最后,她自己跪坐在地上,掩面失声大哭。 姜遇在沙发上坐着看了会,自己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房门。 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妈妈,能不能不要再做那种事情了?” 对方就被刺激成了那个样子。完全没有可沟通性。 背对着房门,耳边是自爸爸消失后,时常响起的痛哭声。 小姜遇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对着窗外不算皎洁的月亮许愿:希望这种灰暗的日子可以早些过去。 愿望显灵了,灰暗的日子过去了。 但迎来的却是更加黑暗的日子。 就连过度的灰色也没有了。 妈妈走上了十楼的天台,从别人家精心栽培的盛开的三角梅边纵身跃下。 落地后,还有几朵开得艳丽的三角梅落于那堆烂肉之上。 初一下半学期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姜遇考完试回到小区时,就收到了这瘫血肉与花为主题的礼物。 她没有哭,只是呆呆地站在一旁。 有人经过时来时,她在旁边站着;警察来时,她在旁边站着;尸体被处理后抬走,她依旧在旁边站着。 用那双似乎忘记流泪的眼睛记录着这一切。 最后她被警察抱走了,抱回了派出所。 “放心吧,你的堂叔很快就会来接你的。” 这句话,似曾相识。 但这一次,没有人会将她从堂叔的房子里接走了。 小姜遇没有哭,只是坐在派出所的等待座椅上安静的坐着。 脑中回忆出的片段,都是妈妈哭泣的样子,哦不,也有时候她并没有哭,只是抽着烟,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那是近几年,她最喜欢的妈妈。 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和原来的妈妈很相似。只是少了嘴角温柔的笑容。 等待被接走的时间里,有不少心软的警察过来和她说话,给她吃零食。 她只是很有礼貌地道谢,然后说“不需要”。 等了四个小时,从晚上八点一直到午夜十二点,姜遇的堂叔也没有来。 值班的警察看着安静的小姜遇,面色不忍地问着身边的同事:“通知亲近的亲戚了吗?” “通知了,说什么有事,一直没有来。”同事看到姜遇,也是一脸的伤感。 这孩子看上去应该是个好养的,但她母亲死前留了一大笔的债务。 放高利贷的家伙们讨债可不是一般的难缠,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愿意接手烫手山芋。 一个晚上,派出所的大门时有人进出,却没有一个人是来找姜遇的。 她也不在意,抱着自己的书包,横躺在冰凉的等待椅上睡了过去。 “嘿,姜遇,有人来接你了。” 姜遇被一个声音唤醒,她费力地睁开眼,朦胧之中,眼前似乎有两个人脸。 眨巴了两下眼睛,视野变得清晰之后,她终于是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个陪了她一晚上,还好心给她盖了小毯子的警察站在她的面前。 而在警察的身边还立着一个人,他此时正弯腰看着她。 看上去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年人,笑起来一脸的褶子都折叠了。 “你就是姜遇?”老人问道。 姜遇撑起身子,抱着要有礼貌的信念,强撑着困倦的脑子点点头:“嗯,我是姜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