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启: 自从有了传送阵,距上次写信已然不知过了多少年,想来这封信应是大当家先看到的吧? 呵呵,毕竟也没别人会在我无故消失后来寻我。 大当家如果看到了这封信,不必寻我,我还是更愿意寻一处僻静安谧之地躺着,静静迎接最后一刻的到来…… 其实,早在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得了伤,伤及根本、仙丹难挽的伤,跟其他事情自是搭不上边。 怪只怪,我藏得好,无论是心思缜密的萧师弟还是实力强大的顾师弟,亦或是身居一方天地、几欲堪比宗师,也就是妖皇的大当家都看不出来呢~ 我不太喜欢生死离别的场景…不,是很不喜欢,所以,大当家,千万别来找我,好吗……’ 顾应瘫坐在谈幼心身旁,愣愣地看着信上娟秀的字迹,仿佛看见了端端坐在桌前拧眉执笔的谈幼心,只是,纵然旁有烛火,他依旧看不见她的神情…… 他看到的,只有地上那闭着眼,全然一副看淡生死的恬静美丽面容。 ‘如果顾师弟或者萧师弟回来了,还请大当家把这信的前半段内容撕下,勿要让他们看了去,至于为何……因为这是说与你听的,而不是说与他们听的。’ 有留白,是谈幼心特地留的。 顾应灰眸平静淡然,垂着眼睑继续往下看: ‘二位师弟亲启: 等你们看到这信时,我大抵已经死了,虽然我很不喜欢死这个字,但人嘛,终有一死。 我在涂山这段时间看过不少续缘的妖怪,他们为了一个执念、一份痴想,觅那一世之缘来回奔波,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折人损已罢了。 他们这儿的转世我其实研究过,说它靠谱呢,有点不靠谱,可硬要说不靠谱嘛…也不见得,你们有时间也可以去看看。 嗯……我想说的是,不要伤心,忘了师姐也无甚关系,不必为了一个逝去之人伤感,你还有你萧师兄,他看似清冷,实则最是关心你……’ 写这一段的时候,字迹不再工整。 ‘尤其是顾师弟你最是重情重义……师姐怕你沉沦两载,好比那段时间,经常发愣出神,若不是引了你的梦,师姐我都不知道你为何这般…… 少喝点酒,听师姐的话,以后也要听你萧师兄的话,乖一点,好吗?’ 到这,握住那笔的纤纤玉手明显停了会儿, ‘至于萧师弟,你最是令我省心,我没什么要对你说的,非要说的话,那就试着笑一笑吧。 还有,照顾好你顾师弟,莫要痴念执着于道,我知晓他人之道不容旁人轻说,可,我唯独对此放心不下。 只不过到底是到了临终之际,虽有千言万语,却终是再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所以多的师姐也就不多说了,你若愿意,把小锦带上,我予它一梦、渐散其忆,莫要让它再待在涂山了。 最后,唯祈愿我的顾师弟和萧师弟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谈幼心,绝笔。’ 顾应看的很慢,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看,待看到绝笔二字后,他垂下头,灰眸倏地倒映出谈幼心的模样。 是,灰暗灰暗的模样。 白鹿不久前便起来了,眼神茫然,像是忘了许多东西,但不知为什么,地上这躺着的雌性两脚兽却令它莫名亲近…… “嗖!” “噗通!!” 顾应收回剑指,看都没看倒头就睡的白鹿,束发的白绫发绳不知何时荡到了他眼前,一晃一晃,在外人看来或许很碍眼。 可,顾应并没有捋开它们,而是任由它们晃荡,本就灰暗的眸子更是令人看不出其内神色。 他就这样保持着垂首静望的姿势,像是要把地上人儿的样貌铭刻心中一般…… 良久,心里有些伤心的涂山红红开口了,语气担忧:“顾先生……” “你先回去。” 顾应头也不抬,轻声道:“我陪陪师姐。” 闻言,涂山红红皱了皱眉头,轻叹一声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直到夕阳落幕,明月高升、繁星漫天,再到旭日东升,日夜轮转一程,三人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变化。 一躺、一低头、一颔首跪坐。 顾应在想什么涂山红红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该陪一下他,即便这样有点傻,她也想这样做。 不知道过了几日,期间顾应除了把白鹿丢到不远处的谷狭内,再没任何动作。 那儿有草,饿不死它。 而涂山红红的目光也在他起身、瞬移、回来的时候随之而去…… 又过了几日,依旧是无雨的夜晚,顾应悄然摸出了那杆不知被遗忘多久的白箫,垂着眸子轻轻抚摸。 涂山红红的眸光亦被吸引过来。 顾应横箫于唇边,吐气奏响。 “呜呜~~” 在夜晚的寂静中,箫声如一抹轻云,悄悄地涌现,如同远方传来的天籁之音,逐渐弥漫在夜空中。 与恰如其时升起的星辰相互辉映,令人听之难忘。 是涂山红红听不懂的乐,还带着一股,莫名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