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的她的人是叶沧海。 叶沧海昨天急匆匆地走后,没有回家,而是去找代芬芳去了,她在省城一家贸易公司任会计。 当年他们七个在槐花村插队,都互相留了家庭地址,相继回城后,又聚会了几次,近两年来,混得好的还买了大哥大,再不济的也买了传呼机。他们之间都有联系。 出得酒店大门,叶沧海迫不及待地拿出大哥大打通了代芬芳家的座机,接电话的正是代芬芳,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代芬芳深感诧异。 “喂,是代芬芳吗?”电话那边响起浑厚的男中音。 “叶-沧海,是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代芬芳柔声问。 “我想知道,当年顾婉如在槐花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生病的?”叶沧海有些急切地说。 “当时不是告诉你了吗?她淋了雨,得了伤寒,最后病死的。”代芬芳耐心地说道。 “这不是真相,我要真相!”叶沧海加重了语气。 “这就是真相,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怎么又想起这事?你是碰到谁了吗?”代芬芳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叶沧海碰见李美好了。 “是,我是碰到一个长得很像婉如的女孩子了。”叶沧海也不打算瞒她,实话实说。 “那个女孩子我也见过了,上次到yue城去探望父母,在商场见到她了,我也以为是她的孩子。可一问,才知道她跟婉如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长得相像而已。”话一出口,代芬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哪有这么相像的,不行,电话里说不清,我到你家里来,当面谈。” “别,别到家里来,我跟你说实话吧。”代芬芳一反常态,要说实话。 “顾婉如是因为怀孕了,生孩子难产,大出血死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怀孕了?”尽管他先前有些怀疑,但还是难以置信。 “你走后不久,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她被曹万喜那个挨千刀的给糟蹋了。”代芬芳有点悲伤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婉如她-她被曹万喜给-害了?”叶沧海颤抖着问。 “曹万喜早就对她垂涎三尺,要不是你天天当她的保护神,老早就被他给害了。” “我不是叮嘱你们好好保护她的吗?你们晚上怎么不陪着她?”叶沧海眼眶湿润,哽咽着说。 “哎,猎人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我们白天干活累得半死,睡到床上还不跟死猪一样。谁还有精力管这。”代芬芳为自己开脱。 “那晚她出去解手,就着了曹万喜的道,回来哭了一宿,眼睛都哭肿了。第二天也没去上工,那个曹万喜也没找麻烦。再后来,她就怀孕了。”代芬芳详细地告诉了叶沧海。 “那后来呢?”叶沧海急忙又问。 “她怀孕的事,就我知道,别人都不知道。开始几个月,还没啥,到了五六个月时,肚子开始一天天大起来,也亏得是往冷天走,衣服穿得厚,把肚子遮住了,再到二月里要松衣服了,又用绳子把肚子捆紧,到了三月要生孩子了。”代芬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停下缓缓。 “那孩子呢?”叶沧海忍不住又问。 “有天天刚蒙蒙亮,她就说肚子疼,我寻思着只怕是要生了,可我又不会接生,到大队卫生所也不行,那会让唾沫星子给淹死。碰巧郭大爷赶着驴车去镇上走亲戚,我就让她躲在郭大爷的驴车里去镇上了。出工时给她请了两天假,说她来月事了,肚子疼得很。”说到这儿,代芬芳又打住了。 “你停下干什么,你倒是往下说呀!”叶沧海催促她。 “下午,她回来了,脸色苍白。我们回来的时候,她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喊着‘孩子,我的孩子’,我怕别人听见,忙捂住她的嘴。我小声问她,‘孩子呢’,她指了指嘴。我松开了手,她说:‘死了,她死了。’就再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地哭。”代芬芳说到这里,也开始啜泣起来。 “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把孩子掐死。怀孕时,我就跟她说,这孩子是曹万喜的种,不能要,得生下来掐死,要不然,没法活下去。”代芬芳解释道。 “不能送人吗?为什么要掐死?”叶沧海疑惑地问。 “这年头,谁要孩子呀,亲生的都难养活,别提私生子了,婉如还是个大姑娘,自己又不能带着,那个坏种的孩子,就应该死。”代芬芳泄愤地说。 “那婉如怎么会-不幸的?”叶沧海狐疑地又问。 “生了孩子,就休息了一天,第三天就上工了,担着一担棉花苗子没走几十米就倒在地里了,流了一裤管的血,送到镇上医院就不行了,失血过多,走了。”说完,话筒里传来了哭泣声。 叶沧海心里堵得慌,他挂了电话。脑子里乱糟糟的,问了半天,还是没弄清楚孩子到底是谁的?听代芬芳的口气,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曾跟顾婉如有过鱼水之欢,认定孩子是曹万喜的。 可顾婉如是知道的呀,她舍得掐死他们爱的结晶吗?肯定不会。他摇摇头,该从何处下手查清孩子的去处呢?突然,他一拍脑袋,怎么忘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