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许欢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有些郑重:“嵩娃,你想过没有,像潘子他们这群人,有啥啊?论社会上混的本事,差咱们十万八千里。其他的不说,打架,我一个人,能干他们一群。打牌,他们永远是你桌子上的一盘菜。可是,他们有家庭背景,照这样下去,过个几年,人家日子过得不会比咱们差。” 汪嵩听了,就沉默了起来,这方面的感悟,其实,他比许欢更有切身体会,这时,他知道许欢这样说,肯定有下文,于是,没有再插话,只静静地等待许欢说下去。 “我父母,兢兢业业地教了这么多年书,不敢说桃李满天下,至少也算在教育战线上,奋斗了半辈子了。可是,他们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在枫林晚买瓶好一点儿的酒。” 说到这里,许欢脑海里又浮现了当时因为周宇的事,父母那副担心的样子:“好不容易才调到了离县城近点儿的盘龙中学,可是,为我那点儿破事,当时被那个黄凤,搞得这么胆战心惊。那个女人又有啥本事呢?但是,要不是机缘巧合,要不是有朵儿姐,让他家被我们给黑了一把,现在,她指不定在咱家头上多威风呢?” 许欢这段时间来,确实思考了很多,这时,他已经有些止不住话头了。 “而且,最近我一直在想,陈志峰凭啥就这么有钱。你看,这次为了犒赏我,随随便便就甩了五千给我,完全没事儿一样。一顿饭,可以吃个两三千。这样的消费能力,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达得到?” 听到这里,汪嵩就不以为然了:“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虽然说做人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有些差距,咱得承认,有些比较,大可不必。陈志峰是谁,别人是堂堂二建公司的总经理,咱们现在去跟他做对比,这不是太恰当吧?” 许欢没有理会汪嵩的话,仍然按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刀哥,林若海,江湖混得够好了吧。但你仔细一想,他也不过是在人家手底下混着,说白了,还得看陈志峰的脸色。还有那宋进,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不就是因为见财起意了吗?说到底,不都是钱闹的吗?” 许欢越说越慷慨,让汪嵩有些担心起来:“许欢,人家陈志峰江湖混了多少年了。经济实力、人际关系、江湖地位这些,都不是咱们可以够得着的,可望不可及。你不能勉强自己,非要去跟这样的人对比。像你现在这样,你就跟这些大佬把关系搞好,咱闷声发个小财,不是也蛮舒服的吗?别跟自己过不去。” 见汪嵩有些误解自己的意思了,许欢忙道:“我当然知道,现在跟人家是没法比的,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但是,你说的那些什么人际关系经济基础,他也是后来才有的吧。一开始,他说不定比咱现在还不如呢?” 说到这儿,许欢总结道:“我不是要去跟人攀比什么。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是,将来,咱们也得整出一番事业才行。所以,现在我们就要积极准备。能建立的人际关系,就先建立起来。不然,我请这帮纨绔子弟,吃什么饭。看中的,不还是这帮人的家境吗。不是说就要指望他们帮咱们什么忙,至少,有些信息了解起来会更方便吧。” 汪嵩被许欢说得兴奋了起来:“嚯,搞了半天,原来你心里憋着大招啊。你早该这么想了,我不是一直跟你说吗,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搞钱更重要的事。行啊,许欢,你将来要是准备干什么大事情,说一句,我绝不含糊。” “将来具体要干什么,我现在还没有什么想法。有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准备。我只不过觉得,咱们应该有个远大的目标,咱们应该要有野心。这辈子,我许欢,你汪嵩,咱们都不能,就这么地做个平平庸庸的人。” 汪嵩已经被许欢煽动得信心满满:“现在,时机肯定还不成熟,但咱们有了这个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以后,就围绕‘远大目标’做准备呗。其实,也没这么复杂。你想打架厉害,就跟打架厉害的人多混,你想多赚钱,就跟会赚钱的人多混。一来二去,门道总会被我们琢磨出来的。” “嗯,除了这些,还要开阔眼界,没见过大钱的人,怎么可能赚到大钱。我要不是认识了陈志峰,哪里想得到人家是怎么花钱的。所以,这次我到市里面去读书,也不能整天傻不拉几的瞎混了,得多长点心,临江毕竟还是落后了些。”许欢这话,既像在告诉汪嵩,又像在告诫自己。 “是啊,趁现在年轻,咱们有时间可以多积累点本钱,多结交些朋友,到时候,你、我、对了,还有朵儿姐,她总不能一直干那行吧。咱们三人一起,要是也整出个托拉斯什么的,那才叫一个威风。” 两人越聊越热血沸腾,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此刻,临江的夜空,也黑尽了,但在这两个少年的心中,却充满了光明,却充满了希望,似乎锦绣的前程,已经铺排在了他们眼前。 那时候,既没有“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的说法,也没有“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说法。 这两种说法,一种将理想寄托于咸鱼翻身的侥幸;一种却体现出了,那种理想永远无法实现的沮丧。这些貌似深刻的说法,只能是受尽生活毒打的油腻中年人,才能有的所谓明悟,自以为是的明悟。 而少年人,之所以朝气蓬勃,之所以信心百倍,就在于,他们真挚地相信明天、相信成长,相信自己只要努力,就能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少年壮志不言愁。 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说法的年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