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姜蝉衣门外便已有女使端着洗漱用品垂首而立,等着伺候公主起身。
徐青天打着哈欠过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就清醒了,赶紧清了清嗓子走过去,女使见到他,忙屈膝行礼,被徐青天抬手制止。
“先候着,别吵醒殿下。
女使不敢再言语,无声应下。
徐青天轻轻推门而入。
进了屋,关山门,他不由轻轻呼出一口气,肩膀也跟着沉了下来,内侍真不好当,他明明已经起的够早了,却还是来晚了。
姜蝉衣此行不能露脸,否则万一将来真公主来了这儿,亦或是谁将来见到了真的公主,假扮公主这事就必然得暴露。
所以,绝不能让人看见姜蝉衣的脸,女使也不行。
姜蝉衣早已经醒了,穿戴整齐后只等徐青天过来,听得动静便道:“让她们进来吧。”
徐青天应了声,又折身走回去,吩咐道:“放下便走吧,殿下不喜不熟悉的人贴身伺候,日后没有殿下允许不可进屋。”
“是。”女使自不敢不应,鱼贯而入放下一应用品后又安静地离开了。
从头到尾都没敢抬头看一眼。
待所有女使离开,姜蝉衣走出屏风。
徐青天已回避至窗前,等她梳洗完毕,同她一起出了门。
然刚出院子便听一阵嘈杂传来。
姜蝉衣抬眸望去,领路的女使忙解释道:“殿下,是厨房昨夜遭了贼,此时正在盘查。”
姜蝉衣一愣,厨房,遭贼?
贼,他们之中倒有一个...不对!
姜蝉衣飞快看了眼徐青天,果然也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相同的怀疑,片刻后,徐青天挪开视线,镇定的问:“丢了什么?”
女使回道:“一只鸡,半坛子酒。”
姜蝉衣:“……”
她默默地收回视线。
徐青天也不吭声了。
昨日,某位侠盗没吃晚饭。
但这种丢人的事他们是不可能认的,且这种时候认了只会给真正的公主和她的贴身侍卫抹黑。
二人脸不红心不跳的转身离开。
到饭厅时,燕鹤玉千洲都已经到了,因有宣家下人伺候在侧,见她进来,二人遂起身行礼,姜蝉衣脚步飞快的错开他们的礼,道:“本公主是微服出行,以后不必行礼。”
“阿灵还没来吗?”
一旁的女使忙告罪道:“启禀殿下,家主昨夜病倒了,眼下还未醒,刚请了大夫过来,姑娘在照看,脱不开身,还请殿下恕罪。”
姜蝉衣一怔,昨日宣大人瞧着确实憔悴,没成想竟这般严重。
片刻后,她道:“阿灵孝心可嘉,何罪之有?”
“你们先退下吧。”
见女使略作犹豫,徐青天便道:“殿下这里有我,不必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女使们这才领命恭敬退下。
待人都出了饭厅,燕鹤才问道:“云少侠呢?”
徐青天脸色一黑,咬牙切齿道:“我醒来就不见人了,刚过来时听说厨房遭了贼,丢了一只鸡半坛酒,多半是他干的!谁知道现在是不是又去哪里偷什么了。”
燕鹤,玉千洲:“……”
姜蝉衣:“这里应该没有果园吧?”
同样的脸她真的不想去第二次。
燕鹤:“...没有。”
“那就好。”
姜蝉衣取下面纱,拿起筷子道:“我们先吃吧,吃完去看看宣大人。”
至于某位侠盗,不管他去干什么了,只要不是顶着公主侍卫的名头就行。
“嗯,这包子闻着好香。”
徐青天也不想一大早的跟侠盗置气,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早饭上。
虽主子都没过来,但早饭却格外的丰盛,沧州特色,应有尽有。
姜蝉衣顺手给他夹了一个包子。
女使虽都退到了门外,但还是能看见里头情形,徐青天只能尽职尽责的立在姜蝉衣身侧,确认能挡住她的脸,又不叫外头的人看到他在偷吃。
“唔,香。”
沧州的包子颇具盛名,一口咬下去,满嘴的汁,令人食指大动。
姜蝉衣的眼睛发亮。
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包子,没有之一!
食不言寝不语,几人无声地用完早饭,便往宣伯棠院里走去。
宣则灵得到消息迎了出来,小娘子眼睛一片通红,声音也微微沙哑:“见过公主殿下。
姜蝉衣伸手扶起她,朝里头看了眼,问:“宣大人怎么样了?”
宣则灵红肿的眼里满是担忧:“大夫说父亲受惊过度,需要好生修养,几日不能下床。”
都怪她一意孤行,害的父亲如此心伤。
“竞这样严重。”姜蝉衣皱了皱眉,随后安抚道:“你先好好照顾宣大人,其他的事不必担心。
宣则灵点头:“嗯。”
寒暄几句后,燕鹤道:“宣公子应没有那么快回来,不如我们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旁的线索。”
姜蝉衣闻言点头:“也好。”
“不过,宣夫人还未归,若我们走了,万一解家又来了什么人怎么办?”
留宣则灵在府里,要是遇见解家人,就是小白兔入了狼口。
宣则灵忙道:“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解家总不能来家里抢人,再者家里也还有护卫。”
但姜蝉衣还是有些不放心。
宣大人都被气成这样了,可想而知解家人说话有多难听,宣则灵又如何承受得住。
燕鹤思虑片刻,看向玉千洲:“千洲不若留下,若真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姜蝉衣闻言忙赞成道:“也好,玉公子留下吧?”
玉公子武功好,不管解家来多少人闹事,他都能给他们打出去。
公主发了话,玉千洲无法拒绝,且他确实也不放心在这个时候离开,遂颔首应下:“是。”
燕鹤眼神微闪,朝姜蝉衣道:“殿下,我们先走?”
“好。”姜蝉衣点头。
目送二人离开后,宣则灵便微微屈膝行礼致谢:“多谢玉公子。‘
玉千洲收回视线:“举手之劳。”
“我去偏厅,若有什么事让人来知会一声。”
他是外男,不能与宣则灵同留在这里。
宣则灵应下后,正要唤人来带玉千洲过去,却见玉千洲已经折身离开。
她微微一怔,他怎么知道偏厅如何走?
心中正疑惑时,便见那人停下脚步,而后转身看向她:“劳烦宣姑娘差人领路。”
原来是巧合啊。
宣则灵忙唤来一个贴身女使带玉千洲去偏厅。
出了宣家,姜蝉衣便问道:“燕公子,玉公子答应了吗?”
燕鹤知她说的是验尸一事:“嗯。”
他怕沐笙姑姑收不到信,方才金酒离开时便让他给玉家的商行送了消息,请他们帮忙寻找验尸高手。
“那我们要去哪里查?”姜蝉衣问道。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夙安,他们在沧州根本无从查起。
只是等在府里也不是事。
燕鹤:“干洲说城南有家百晓楼,通晓世间诸多秘闻,我们去那里看看,能不能买到有用的消息。’
姜蝉衣微讶:“竟有这样的地方?”
“嗯。”燕鹤解释道:“不过他们的消息贵,十两黄金起价。”
姜蝉衣震惊万分:“那确实贵。”
“十两黄金起价,那最高有多少?”
燕鹤道:“上不封顶,距今为止我听说过的,是有人用千两黄金寻一位故人的下落。”
姜蝉衣听得瞠目结舌。
“这莫不是就是一掷千金的地方?”
燕鹤一顿,看向她:“这话姜姑娘听说说的?”
“徐青天。”
姜蝉衣:“他说有些地方有人会为心上人一掷千金。”
燕鹤盯着大师姐那双清澈的眸子,沉默良久后,道:“......不是一个地方。”
“喔。”
姜蝉衣好奇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燕鹤斟酌片刻,简短解释道:“徐公子所说的地方应是青楼,我们现在去的地方,只卖消息。”
姜蝉衣没太懂,青楼不是个很不好的地方么,那些失踪的小娘子都被卖进了那里,又怎么有人一掷千金?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转而道:“你是想去问解家的消息,能买到吗?”
燕鹤点头:“嗯,他们若知道,便能买到。”
“那像这种消息要多少钱?”
燕鹤对此倒是知道一些,道:“与官家有牵扯的,往往是二十两起,至于最终要价多少,便要看是什么消息了。”
姜蝉衣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贵了。”
姜蝉衣眨眨眼,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去得起那种地方。
今日天气好,二人没有乘坐马车,一路缓缓往城南百晓楼而去。
燕鹤似乎并不着急,中途还有心思带着姜蝉衣去喝了盏茶,吃了些点心,看了场戏。
时间缓缓流逝,将近午时,宣家门口热闹了起来。
一长串的红箱笼往宣家而去,
“这是哪家来提亲的?”
“还能有哪家,宣姑娘定的是解家,这瞧着像是来送聘礼的。”
“啊,不是说宣姑娘失踪了吗?解家怎这时候来送聘礼?”
“失踪?嘁,你消息落后了,还不知道吧?昨儿个公主殿下亲自送宣姑娘回来了。”
“对啊,哪里是失踪,分明是与公主殿下同游。”
“我可还听说宣姑娘失踪的消息就是解家传出来的,可是昨儿不是才来退婚,今儿怎么又送聘礼了?”
“我有个亲戚在宣家当差,倒是知道一些内幕,听说啊,昨儿个解家不是来退婚的,是想要降妻为妾。”
“啊?怎会这样!”
“
“对啊,这不明摆着算计人嘛。”
要这么说,就别怪我多想了,若宣姑娘失踪的消息当真是解家传出来的,那他们这分明是有预谋的啊。
“
不过这次他们可是踢到铁板了,公主殿下在此,怎会让宣家娘子吃亏。”
“倒也是,且看乐子吧。”
宣则灵刚给宣伯棠喂了药,贴身女使清鸢便急色禀报道:“姑娘,解家送聘礼来了!”
宣则灵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聘礼?”
清鸢急道:“给姑娘送的聘礼啊,还抬了顶轿子!”
宣则灵怔愣了片刻,才总算听明白了,身子不由微微一颤。
清鸢忙扶着她,低声骂道:“解家简直没脸没皮!先是捏造谣言损坏姑娘名声,再降妻为妾,如今老爷都没答应,他们却急着送聘礼抬轿子来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姑娘别出面,奴婢带人去把他们打发了!”
就在这时,门房急急来报:“姑娘,不好了,解大公子来了,说要抬姑娘回夙安府。”
清鸢一惊:“来的是解大公子?”
门房着急道:“是啊,眼下人已经进了院子,他们人多硬往里,小的们拦不住,眼下轿子就在门口摆着。”
家主病倒,夫人未归,公子也出了门,解家在这个时候上门,府里就姑娘一个主子,怎么应付得了啊!
宣则灵脸色苍白,眼睛也肿着,因气的太狠整个人摇摇欲坠,看起来分外可怜。
“姑娘保重身子,莫要跟这些人置气。”清鸢忙安抚道:“奴婢这就让人去寻殿下。”
宣则灵闭了闭眼,半晌后睁开,道:“父亲受不得刺激,让人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打扰父亲。”
清鸢应下:“是。”
“可是姑娘……………….”
“我去见他。”
宣则灵眼底划过一丝冷光,道:“来人,召集府中所有护卫,随我去前院。”
清鸢看着那道纤弱的背影,又心疼又担忧,但很快她就回神,吩咐人立刻出府去找公主,自己则是快步往偏厅而去。
解大公子敢抬着轿子来,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欺负人,看这阵仗,抢人都有可能,姑娘哪里应付得了这种不要脸皮的黑心肝!
所幸玉家少东家留在府里,便是一时半会儿寻不回公主,有玉公子在,也不至于让解家强行将姑娘带走。
姑娘的命可真是苦,若是那位大公子还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