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衣的手指轻轻落在青年脉间,时而皱着眉,时而沉思。
小娘子一颗心跟着七上八下,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生怕惊了女侠。
半晌后,姜蝉衣拧着眉收回手。
小娘子忙问:“姑娘,他怎么样了?”
姜蝉衣抿着唇轻轻摇头,小娘子面色一白,眼眶霎时就包满了泪。
“他的脉象太乱。”姜蝉衣:“我的医术浅薄,诊不出来。”
小娘子一愣,直愣愣盯着姜蝉衣。
虽然她不懂医,但若连脉象都摸不出来……几种复杂的情绪从心间闪过后,小娘子总算勉强信了姜蝉衣方才医术不精的话。
这时,在一旁看了良久的燕鹤犹豫开口:“我试试?”
小娘子眼底顿时又蓄起了希望,姜蝉衣也连忙让开位置。
在两位小娘子期待的眼神中,燕鹤道:“我只略懂皮毛。”
姜蝉衣和小娘子飞快点点头。
她们一致认为像燕鹤这样神仙般的郎君,这么说必定只是在谦虚。
然而燕鹤还真不是。
他很多东西一点就通,唯有在医术上翻来覆去点都点不通。
就像玄烛叔叔学画画一样,请再厉害的丹青师傅指教,也能将凤凰画成公鸡。
神医之徒沐笙姑姑,不止一次试图教会他医术,但都成效甚微,最后不得不放弃。
他至今能诊出的脉象屈指可数。
但太子面容沉静,让人看不出深浅,姜蝉衣和小娘子深觉他应是有把握。
然良久过去后,燕鹤慢慢地收回了手。
恰好闻达回来看见,讶异道:“公子会医术?”
燕鹤默了默,在几人期待的眼神中,道:“诊不出。”
又像中毒,又像风寒,直到把出滑脉,他便知道眼下情况超出他能诊出的脉象了。
姜蝉衣和小娘子眼神凝固。
片刻后,姜蝉衣:“一定是他伤的太重了。”
小娘子默了默,犹豫点头:“嗯。”
燕鹤知道小娘子是在替他找补,沉默片刻后,取出一个小药瓶,递给闻达:“此乃治疗内伤的良药,或许有用。”
这是沐笙姑姑研制出来的浴火丹,取自浴火重生之意。
沐笙姑姑说多重的内伤都能治。
若治不了,就准备后事。
闻达知道像这样身份贵重的郎君在外游历,身上肯定是有些灵丹妙药的,半点不怀疑的接过来就去给青年喂下了。
青年受的伤太重,光刀剑伤就有近十条,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闻达将伤口处理完上好药天都已经黑了。
“现在下山城门已经关了。”
闻达道:“他不能在野外过夜,怕夜里会发烧。”
姜蝉衣想了想,道:“这里离那处黑店不远,去那里歇一晚。”
燕鹤也正是这个想法:“行。”
小娘子一听要住黑店,吓的脸色都变了,但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跟上了。
这位女侠武功这样好,便是黑店,应也打不过她。
姜蝉衣看出小娘子的紧张,特意落后几步,温声安抚她:“黑店的人我已经送去衙门了,现在那里只是个空壳,你放心。”
小娘子悬着的心总算落下,看姜蝉衣的眼神充满了崇敬:“女侠真厉害。”
武功高强,侠骨柔肠,玉骨冰肌,这世上怎么会有卓绝非凡的姑娘。
令人羡慕而向往。
姜蝉衣看了眼背着青年走向马儿的闻达,脚步放缓,确认前头听不到她们的声音,她才低低唤了声:“宣姑娘。”
小娘子,也就是宣则灵心头一惊,错愕的看着姜蝉衣:“姑娘认识我?”
姜蝉衣如实道:“我见过你的画像,这次去粟江,就是找你的。”
宣则灵越听越讶异,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攥紧手指,小心翼翼问:“莫非,是我母亲托姑娘来寻我?”
姜蝉衣没有见到宣夫人,她记得当时听刘家仆人喊了声,姑奶奶晕过去了。
“是刘家郎君,你的表哥,机缘巧合下,我接了这趟差事。”
顿了顿,又加了句:“他们都很担心你。”
宣则灵闻言面露愧疚之色。
她心虚的看了眼姜蝉衣,快速思衬着该如何解释,却见姜蝉衣根本没有要问她的意思。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问:“我母亲还好吗?”
姜蝉衣:“我没见到。”
宣则灵眼底水雾弥漫,半晌后咬了咬唇,停下脚步:“姑娘要带我回去吗?”
姜蝉衣正在思索这个问题,一边她受了刘家的嘱托,另一边……
很显然,宣则灵不是被人劫走,而是自愿跑出来的。
她不想回去。
一阵寒风过来,身边柔弱的小娘子打了个寒颤,姜蝉衣便理了理缰绳,朝宣则灵伸出手道:“先到落脚地再说。”
宣则灵愣了愣后,抬眸看了眼红棕色的马儿,抿着唇将手放到姜蝉衣手中。
等宣则灵坐好,姜蝉衣也翻身上马,将她护在身前。
低眸时,见小娘子正轻柔地摸着马背。
“坐稳了?”
宣则灵忙点头,双手抓住铁环。
从小娘子方才上马的姿势能看出她是会骑马的,姜蝉衣便没再多叮嘱,拉了拉缰绳:“驾!”
听得身后的动静,燕鹤回头,见马儿奔腾而来。
分明宣则灵坐在前头,可燕鹤一眼看见的却是她身后那张清凌凌的脸。
他收回视线拉着缰绳错开路,很快马蹄自身侧踏过。
“我们先去探路。”
青年伤势过重,不敢太颠簸,闻达护着他慢慢行驶着,闻言看向燕鹤道:“燕公子可与姜姑娘先行,我随后便来。”
燕鹤:“无妨。”
若此时再遇上黑酆门的人,闻达护不住……千洲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