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林顿大厦在德文郡公爵府临近成直角的那条街上,两两相望。
艾丽西亚来跟她堂兄的父母问好,“卡文迪许勋爵,戴安娜夫人。”
客客气气的,这很正常,贵族家庭中有的子女都要称父亲为“Lord”,没太多亲情可言。
卡文迪许勋爵点点头,戴安娜夫人热络地跟她说着话,一行人走了进去。
喝茶,聊天,问着蜜月期的活动,拜访,送上请柬。
他们需要办场晚会,标志这对新人重回伦敦的社交界。
十月份将至,大部分贵族都在乡下,伦敦很冷清,没什么人,这种情景要等到十二月份,尤其是圣诞节过后才会好很多。
正好没什么可以邀请的对象,他们两个的回归,惹得整个上流社会议论,各种请帖纷至沓来。
贵族乡绅们,不需要工作,依靠土地的收入,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社交。
艾丽西亚总算想起了她的丈夫,两个人坐在沙发一边,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卡文迪许想更近点,鉴于长辈在身边,不好这样。
这两对父母也都是度过蜜月期的人,对视了一眼,心想传言莫非是真的。
虽然他们在信中说很幸福,相处和睦,但目前看来,也只是和睦罢了。
公爵夫人对女儿的性情很了解,她能看出阿莉对她堂兄不反感,但也谈不上喜欢。
卡文迪许则发现,回到亲友身边,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和新婚妻子相处了。
好不容易在去往伯林顿大厦的途中,他要拉艾丽西亚的手。
女孩轻轻抽出,她戴着出门必备的手套。
“这是在伦敦。”
卡文迪许默然。
老伯林顿伯爵和夫人都健在,一个六十四,一个六十二。
他们结婚很早,一见钟情,伯林顿夫人是北安普敦伯爵的独生女,父母早逝,被叔叔养大。
带入了一大笔嫁妆。
长子结婚时三十六岁,年纪正盛,长媳也才二十一岁。
贵族家庭中,父亲地位要比儿子高,谁当伯林顿大厦的女主人成了问题。
由此戴安娜夫人在婚后的十几年里,一直是出去住的,不是在温布尔登庄园,就是在王宫里当女官,或者陪丈夫住在白厅附近。
直到伯林顿夫人上了年纪,很少交际才回来。
戴安娜夫人如今四十七岁。
他们一家人对艾丽西亚都很熟悉,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
艾丽西亚父母的婚事在当年惊到了众人,德文郡公爵比夫人要小两岁,结婚时还未成年。
他们在艾丽西亚母亲,那位萨瑟兰女伯爵,安妮夫人位于苏格兰的邓罗宾城堡秘密结婚。
这场婚姻被现于公众后引起轩然大波。
女方出身尊贵,但经历过一段绯闻,她曾经在两年前毁了和贝德福德公爵??卡文迪许堂的婚约,跟个法国侯爵私奔,她丈夫最后不幸上了断头台,她成了寡妇回了英国。
她的兄长也在这一年去世,安妮?莱文森-高尔夫人一跃成了斯塔福德侯爵唯一的继承人。
安妮夫人算是德文郡公爵的远房表姐,他们从小熟悉,后者对她恋慕已久,但年纪要小,当时才十六岁,在她父亲为她订婚时不被考虑,选择了年纪要长八岁的贝德福德公爵。
这位公爵也于九年前未婚去世,爵位交给弟弟继承。
总之,这场未成的婚事,兜兜转转却因艾丽西亚和她堂兄的结合成真。
双方都喜闻乐见。
他们难得地获得了整顿休息的时间。
蜜月期结束回来的第一天,自然要在男方家里用饭,所以能出席的亲友基本都在场。
伯林顿大厦有和德文郡公爵府差不多的规格,建筑更偏巴洛克式,多次改建后风格混杂,还有罗马式的柱廊,和卡文迪许精心设计打造的花园。
新娘得到了一间全新的房间,这会以她的名字命名,里面全是珍贵的法国布赫古董家具,有着华美的镀金装饰。
窗帘,墙纸和地毯的软装全换了一遍,她除了绿色外,喜欢的天蓝和玫瑰粉。
不止是卧室,还有配套的起居室。
希腊式的卷轴靠背,东方乌木橱柜,镶着象牙的沙发,巴黎时钟,色彩斑斓的日本屏风隔开,摆放着波斯的软垫椅。
光这些就花了万镑。
正中挂着华托的画作,戴安娜夫人的藏品之一,还有皇家美术学院时兴的水彩风景。
威廉?卡文迪许满意地看着。
缺点是,伯林顿大厦是他们度假的那座小屋的十几倍大,他们不能睡在一处,隔的更远了。
光那长长的走廊,就要走个五分钟。
上了楼梯后他们还要各自去往一边。
他痛恨起这个规矩了。
“你想我跟你睡一块吗?”他悄悄地问,“我可以偷偷地过来。”
有一些隐秘的通道和暗门,大不了他现挖几个。
艾丽西亚看了他一眼,“不用了。”
她没让他亲她,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到处都是注视的目光,让她觉得不自在,更不喜欢别人靠近。
卡文迪许靠在门口,有些失落,“那你先休息吧。艾丽西亚。”
顿了顿,“晚饭见。”
这座大宅里,不仅有他的父母亲,还有他的祖父母,再加上两百多的仆人,人多眼杂。
他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地看她换衣服,洗澡了。
晚饭时,用的是宴会厅的长桌。
艾丽西亚守着规矩,打扮成已婚夫人的模样,深紫色的天鹅绒,搭配简单的黑晶项链。
她戴着长手套,吃着一道道菜,应对着亲友们的询问。她父母也在这里。
乔治安娜姑姑不在伦敦,她在北方遥远的约克郡,住在丈夫那边的霍华德城堡,和公婆在一处。
哈丽特姑姑则在伦敦郊外的别墅待产。
卡文迪许这边,最年长的姑姑,格拉夫顿公爵夫人和丈夫来了,剩下两个姑姑的丈夫,和叔叔们都在半岛战场那边,婶婶基本都在乡间的家里。
女性亲属占比偏多,用完了这顿饭。
饭后按照习惯,女士们先离开去茶室说话,男人们继续在餐桌上喝酒聊天。
过够他们的时光后再去一起。
卡文迪许在那思念着他的妻子,漫不经心。
回来后,他们俩独处的时间被压榨到几乎没有。
艾丽西亚和卡文迪许的姑姑们很熟悉,最年轻的那个不过26岁。
玛丽夫人笑盈盈的,她三年前才结婚,不一会就把蜜月的情况摸了个透。
心里感慨道他俩过得真无聊单调啊,难怪回伦敦。
想不通威尔怎么会把蜜月安排成这样。
威廉.卡文迪许不知道他亲属对他的评价,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借着倒茶和艾丽西亚说话。
他想不通,为什么新婚夫妻,要这样才能接触到。
艾丽西亚还要很快地回到女性亲属那,跟她们聊天,说说伦敦这个月的趣事,打两局牌。
他也要到祖父父亲和姑父那里,讨论时局,选举走向,再到今年打猎去哪,如此等等。
他坐在靠椅上,转过来和艾丽西亚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溜到了屋后的花园,还没来得及多透几口气,他也没吻上她。
艾丽西亚突然开口,或者说是通知道,“威廉。”
他听到她叫他名字,腼腆一笑。
“嗯,艾丽西亚。”
“大概三天后,我会搬回公爵府。
“什么?”他正要亲她的脸颊。
停在半空,他不可置信。
发生什么了。
“按照我们婚前商量好的。”艾丽西亚语气冷静。
她更想跟父母住在一处,而且卡文迪许的母亲,戴安娜夫人年纪不算长,她在这有女主人地位上的冲突,会很尴尬。
艾丽西亚这点不太在乎,她更想要自己的空间。
卡文迪许想了想,确有其事。他求婚前,艾丽西亚跟他定好的一条就是,婚前婚后住的地方不做变动,总之一切,除了在圣坛前,有了结婚誓词和牧师证婚外,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站在那里。
“但是我们才结婚一个月!”他眨着眼睫。
那种不安焦虑的情绪又浮现了上来。
对于这点,艾丽西亚早想明白了。
“德文郡府和伯林顿府相隔路程不超过五分钟。”
是啊,五分钟,比我俩卧室离得都近。
“坐车是五分钟,走路十五分钟,我每早都有散步的习惯,会过来陪伯林顿勋爵和夫人用早饭。”
是啊,他也要等她来看望祖父母的机会见她,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们都结婚了啊。
“你也可以来找我。”艾丽西亚说得很清楚。
而且那时候,他不是同意的很爽快吗?
昔日青年浪荡不羁的那句,“这是当然,堂妹,我也不习惯住在伯林顿大厦。”
他婚前一直在奥尔巴尼,一处只有单身汉才能住的高级公寓,像很多时髦公子哥那样,快结婚时才搬了出来。
因为……………他也没想过会这样,他爱上了她!他不想跟她分开。
他也想不通他是怎么想的,他??
卡文迪许说不出话,他不能言而无信。
“好吧。”她同意他拉了下手。
脸没亲上,因为艾丽西亚要回父母亲那边了。
卡文迪许后知后觉他被分居了。
睡前只能说句晚安,蜜月期最后被打破的规则复现。
艾丽西亚重新提出了单数日双数日。以及在家中的原因,建议稍微克制一点。
一半是她的欲望退却不少,艾丽西亚的生活一下充实起来,她对肌肤相亲和房事有些厌倦。
卡文迪许站在那,看着她消失在走廊末端,他胸口起伏,好想潜进她的卧室,他可是她的丈夫。
他愤愤不平着,抱着枕头,前一周那段时间算什么。他只能安慰着自己,都怪那天次数太多了,就当把下个月的提前用了。
这个月禁欲是应当的。
他睁着眼睛,望着彩绘的天花板。
天啊,她要回德文郡公爵府!
他们隔那么远,谁家新婚后女方不住在丈夫家。
早餐时,艾丽西亚和伯林顿伯爵夫妇聊的很好。
某一方面,她是个很亲和,让人不由得喜欢的小姑娘。
卡文迪许搅着咖啡,看着她美好的带绒毛的侧影。
他今天没能看到她穿衣打扮,回来后,艾丽西亚身边的仆人配置,恢复到了往常的水准。
不用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就有人来端茶倒水,殷勤服务。
给她穿衣服的都有三个人。
她再也不需要他了。
卡文迪许急需找到自己另外的价值。他拼命地挖掘着。
然后发现,艾丽西亚去做各种活动,有女伴陪着她,社交场合上丈夫的形影不离,反而是种妨碍,会被人嘲笑不够体贴,离得太近了。
她不需要他陪睡,她再也回不到他的怀抱里。
卡文迪许翻开小报的一页。
上面明确写着:
“新婚不久的C先生和A夫人看样子不太和睦,这场完全出于家族利益的联姻就像它本身的性质那样,普通又平淡。”
说他们回来这么早,显然关系不好。
哪里有。
卡文迪许冷笑了一声。
又看了眼到现在只跟他说过“日安”和“今天的野鸭肉味道不错”的艾丽西亚,他的新婚妻子。
好像说的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