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看上去有那么糟吗?
卡文迪许出口否认。
虽然在艾丽西亚醒来前,他绕着湖边转了三圈,思索他们俩的关系。
发展到了一种奇怪的地步。
他没想明白,但他记得她说她知道,他爱她。
艾丽西亚点点头,在观察了他的面貌后,确认这对他的健康没有影响。
精神上,就说不准了。
饭后她要玩手枪,他递给她胡桃木镶银的那一把。
艾丽西亚以熟练的动作,填弹,倒上火药,打开火镰夹,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双手握得稳稳,瞄准了靶心。
“砰”地一声,差一点正中。
卡文迪许恢复了戏谑的模样,鼓掌,“Brava,堂妹。你这样玩枪的好手,不去决斗可惜了。你能让所有人闻风丧胆。”
“你没调校好准星。”
艾丽西亚判断着,蹙了下眉。
“这不一样,我是左撇子。”卡文迪许拿过来,流程复原了一遍,左手持住,自信满满。
燧石击发下,铅弹击中,更歪了。
“天啊,这是怎么了?”他不可思议。
艾丽西亚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他。
卡文迪许低头研究着,看着前端,“噢,装反了。一定是弗朗西斯那小子。”
他认了出来。
“艾丽西亚!”他追了上去。
他每次都这样追逐着。
艾丽西亚想她应该带自己的手枪,不要对她堂兄抱太多期待。
“艾丽西亚,堂妹,亲爱的,天使。”
他叫着各种称谓。
艾丽西亚抬起头,她在写要带回去东西的清单。她这一个月收获颇丰,捡了不少矿石和植物标本,做了三大本期刊的题目,看完了一堆报纸杂志,还有二十本新书。
至于卡文迪许,她想不到他做什么了。
“什么,有话快说。”
“你昨晚,在我说“我爱你”后的那句话。”
卡文迪许玩着她垂下的发辫。
他试图让她回忆起来,而不止步于床帷之间。
“我知道?”艾丽西亚不费工夫想了起来。
他满怀期待。
“是这样。”她继续写起来。
他露出笑容。
“所以你可以不用再说了。”
艾丽西亚觉得每次都回同一句话好无聊。
卡文迪许的心情还好。
艾丽西亚这样才正常,她要是突然变了,他都有点不适应了。
“你在做什么?”她问他。
画好的纹章被反复修改后,终于敲定。
他干起了另外一件事。
艾丽西亚说着,坐起来看着。她很懒散,习惯下巴搭在肩膀上。
是一份正在被起草的文件。
她捏起来看了看扉页。
“克利福德男爵爵位的分割转让?”
艾丽西亚念了出来。
克利福德男爵是伯林顿伯爵的附属爵位。
上一代的伯林顿伯爵只有独生女,男爵爵位传给了他们共同的高祖母夏洛特?博伊尔女士,伯爵爵位断代。
卡文迪许的祖父,与其说是继承了曾外祖的爵位,不如说是被议会审批通过后加封,使得伯林顿的封号被重新启用。
并从堂兄那里买下了德文郡公爵府附近的伯林顿大厦。
他得到的反而是未婚叔叔们的财产和议会席位。
因此,克利福德男爵的称号,仍然属于艾丽西亚的父亲,德文郡公爵。
她作为独生女,完全可以拥有这一头衔,而不是和德文郡公爵一起传给堂兄。
但往往只能在父亲死后,单独拎出来加封的话,所需手续繁琐,需要上议院的投票决议,再由国王,或者说目前的摄政王批准。
公爵夫妇俩给她铺路了十几年,和王室打好关系联系紧密,还有和各个大贵族都有交际。
“克利福德女男爵,好听吗?”
卡文迪许本身没有封号,他祖父父亲都还在世,连个勋爵的荣誉称呼都没有。
他只能被称为“Sir”而非“Lord“。
他一向不在意,反而为这特别的说法骄傲,和千篇一律的某某勋爵可不一样。
可现在他结婚了。这是婚前商议协议中的一条。
艾丽西亚作为公爵女儿,即使是“Lady”,按照法律不算贵族,有了女男爵头衔就不一样,这能给她贵族的特权,免于因债务进监狱,和在法庭上被审判。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此外也能给她一些身份上的优先性。
还有最重要的财产权的保障,普通法不赋予已婚女性财产权,衡平法可以,但如果法定继承人想争夺,完全能打上漫长的官司。
考虑到她成为寡妇和无子的可能,就更严峻了。
卡文迪许全程参与了关于她婚前协定的商议。
他们的结合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他不敢想象其他家族,再怎么交际良好,都会对她要继承的那一大笔财产心动。
她外祖父,斯塔福德侯爵的财富被认为是不可估量,她还有外祖母那边足足150万亩的苏格兰土地。
“我会继承妈妈的萨瑟兰女伯爵爵位。”艾丽西亚看着。
“我知道,但你现在先当下女男爵吧。”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责任从她父亲的手上,交到了她堂兄,或者说她丈夫身上。
他写完了草案,对于有着丰富经验的他来说,不算什么。
就等着回伦敦后,逐步开展,现在是休会期,但到十二月份,就要热闹起来了。
“狩猎季你准备去哪?“
休会期的秋季,贵族们都回了乡下的庄园。所以他们结婚的时候,伦敦都有点冷清。
贵族婚礼讲究隐私性,不会邀请多少来宾,只有家人出席。影响不算太大。
这三个月,被称为狩猎季,最适合在庄园一群人打猎,互相交际。
贵族小姐夫人们很少参与打猎,像艾丽西亚这样是意外。
“商量好了去索尔兹伯里侯爵那。”
他们的宅邸位于赫特福德郡的哈特菲尔德。是塞西尔家族两支中,著名的罗伯特.塞西尔的后裔。
那位侯爵夫人,唐郡侯爵的女儿,特立独行,年轻时也是打猎的一大好手。
不少贵族都被受邀去往这次由索尔兹伯里夫人操办的狩猎会。
索尔兹伯里侯爵是托利党,摄政王和他最新的情妇,赫德福德侯爵夫人,也会出席。
后者作为托利党人,对他很有影响力。有来往的必要。
“不过我打算先陪陪曾祖母。”
她祖母的母亲,老斯宾塞伯爵夫人,身体已经每况愈下,眼睛逐渐看不太清。
“艾丽西亚??”
“我了解的,堂兄,人总是要失去的。”她的手搭在他的手上。
祖父母过世时,他都陪在她的身边。尤其老德文郡夫人过世的那次,他硬着头皮编出了人死后是会变成星星的,所以她在天上看着你呢,阿莉。
他一向不会哄小孩。
艾丽西亚十一岁,冷静地告诉她堂兄,星星只是能被发现,被观测到的,人的灵魂不会变成,但她愿意相信这个说法。
他们亲了一下。
卡文迪许想了想说,“我应该是能活很久的,艾丽西亚。”
他不确定,人们普遍认为女性要比男性多活十年,法律中对寡妇产的规定就是,丈夫死后,她当年结婚带来的嫁妆,继承人要分十年付清。
就像五万英镑,一年能得到五千英镑津贴。
艾丽西亚结婚时带过来的部分,是象征性的十万英镑。
原本只准备了六万镑,她外祖父又加了一笔。
卡文迪许胡思乱想着,他比她大几岁,所以,他会比她少活那么多年?
也挺好。
“嗯,我相信你。”
艾丽西亚像他一样,摸他的脖子,对领结绑住的部分很不满。
他们结束了这么莫名其妙的对话。
晚上她继续想着那几道微积分难题,他在边上看。
“我可以试试。”艾丽西亚投来质疑的目光。
“别不相信我,我努力学过。”
如果他不是去了爱丁堡大学,就会像很多辉格党人家庭一样,进入剑桥,毕业考试会有数学。
他对这方面还是很自信,他也学过最新的微积分,为了艾丽西亚。
他写下开头,然后推演中,眉头的越来越深,
“这是什么东西?”
“你真是够了,威廉?乔治。”艾丽西亚拿过去,圈出上面的一块,“从这里就错了。”
她有了思路,低头继续算着。
“我不笨的,我三天能背完十本卷宗。”长子继承人不用像他这样学很多,做很多事。
卡文迪许托着下巴。
他能觉出,艾丽西亚对他嫌弃的眼神中,一半是不靠谱,一半是不太聪明。
“你为什么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他有语言天赋,口才,记忆力和表演能力。他适合去辩论,去演讲,去外交,去演戏剧。
不适合做数学题。
“因为我想了解你。”他蹭着她的脸庞。
就像他记了满满一大本的笔记,涉及天文地理,他出国时都没忘给艾丽西亚买地图寄过去,虽然市面上有的自然不准确,这是军事机密。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艾丽西亚靠在他的身上,脱了鞋。
“是啊。”他同意着。
卡文迪许看着墙上贝母镶嵌的时钟,突然发现,他跟艾丽西亚一样,也不会爱人。
她不是标准的淑女,只是会装成这样,她的礼仪举止挑不出差错。
在家中时,却很随意。她穿着长袜的脚搭着,她命令他给她让出位置,他不答应。
于是跟往常一样,放在了腿上。
她抬眼间抵到了,并不移开。
注视着他,观察。
隔着纱质,轻轻漫不经心的摩挲。
他想离开,她的眼神制止了他。
她接受了他溢出的欲望,并用此控制他。
她把他当成了研究对象。她是个女人,他是个男人,他是她在父亲之外唯一能接触到,一起生活的男人。
艾丽西亚是个恶劣的人,他早该想到。
但是,这没什么不对。
因为他曾经也试图如此。只是她反过来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稳着气息,想握住她的小腿,又停下。
“你也这么对我。”
她用了力度,但又轻飘飘移开了。
“你们会被这个掌握吗?”
“是的。”他看向一边,“这是一种动物性的本能,在某一个时刻开始,就突然??“
他吸了口气,吐了出来,“操控了你。”
从少年时候开始,他们好斗,鲁莽,精力无处释放。
“我一直在作斗争。”
“是这样吗?”艾丽西亚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