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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行诗(1 / 1)

那次长谈后,威廉.卡文迪许像许多男人那样,跟她正式求婚。

“那我亲爱的堂妹,艾丽西亚。”他直呼姓名,“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会像我承诺的那样给予所有自由,承担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和义务,用我的一生来关照你,尊敬你。”

她伸出只手,答应了他。

卡文迪许知道去年那次社交季,她被不少男人求婚过,一一拒绝。

公爵和公爵夫人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好像对此不感兴趣。

她嫁给他也只是为了保证生活,觉得恰巧合适,免得受她追求者们的打扰。

求婚结束后,他俩就坐在那。

他们是堂亲,亲近到独处都不会有人说闲话。现在的未婚小姐不能随随便便和男人待在一起,旁边必须要有监护人,要不然会名声受损。

尴尬地面面相觑。

卡文迪许那时挑着眉,“结束了吗?阿莉,你要不要出去喝点茶?”

他们家里人都叫她阿莉,有的会有更亲近独属的昵称,他随大流这么叫,或者直接一句“cousin”。

艾丽西亚一板一眼的,她想了想。

“你还没有吻我。”

求婚成功后,男方和女方会接吻。这会是他们相处以来最亲密的举动。

卡文迪许的掌心冒出点汗。

“啊?”他看着那张十足美丽,但冷冰冰的面容。她有着天使的配色,却比谁都会让人伤心。

她直接过来吻了他一下,轻轻一掠,随即离开。

他刚合上眼,在想自己要不要主动,就怅然若失似的。

没有后续。

那个吻后,他就再也忘不了,反复回味。

他讨要了一幅肖像画。

订婚后女方会画张大幅肖像作为纪念。

他注视着,想象不出她成为他新婚妻子的模样。

原来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她的生活有不为他所知的一面。

比如他想不出来,画上的人是谁,原来有人和她建立了那样亲密的联系。

“柠檬水。”卡文迪许回过神。

艾丽西亚的蔚蓝色眼眸望着他。他想到了自己去俄罗斯收集的大颗成匣的蓝宝石。

给她做了一整套首饰,还有冠冕。

她没戴,他能理解。

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大抵就是这样。

“你在想什么?”艾丽西亚蹙着眉。

“我要喝水。”她说了两遍了。

卡文迪许赶紧给她递过去。

这次离得远,所以她要起身才能拿到。

呵。

艾丽西亚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情绪难得波动,会想哭想家。

妈妈说很正常,她也是。

卡文迪许也是这样了吗?

艾丽西亚困惑地观察着她的丈夫。

……

他都忘了是单数日,等想起来后,很迫切地想跟她肌肤相亲。

哪怕只是个拥抱。

害怕下一步就会被丢弃。

“我能吻你吗?”

他们在长廊上拥吻着,他的手箍得很紧,一步步地,扶着步步紧逼,最后抵在墙上吻她。

艾丽西亚发现自己很喜欢。他身上有股清新的味道,他的怀抱很宽大温暖。

手掌把她托起,游移着,抚摸着,捻到腰间。

舌尖。

她的脸红了,把人推了开来。

卡文迪许的眼睛黯淡了一瞬,不解地看着她。

她已经开始拒绝我了。

“我想一个人睡。”艾丽西亚自然提出。

她要花时间思考一下,自己奇怪的反应。

她今晚不想和他睡。

他更心碎了。

卡文迪许最后做丈夫的权利都被剥夺。他没提出要求,只是吻着额头,多说了几次晚安。

“晚安。”她的手从他的掌中抽开。

……

他从来没被这么对待,满不在乎过。

但他又很高兴。

只有艾丽西亚会这样了。

每到这时,他就觉得自己在活着。所以他会满足她一切的要求。

但他看着窗边的月色,还是趴在那里抽了下鼻子。

R.F.B.

这是谁。

她喜欢他吗?

……

艾丽西亚完成了日常的活动。

她睡前习惯看书,写日记,写回信。

这段时间,由于她堂兄的打扰,一晚上什么也做不了。

她做得很圆满,然后,盖着毯子躺在那。

看着床顶绘着的古典画作,天使,云朵,金光。

她有时候就是这么望着。

艾丽西亚翻了个身。

没有她堂兄的陪伴,好像少了点什么。

很空虚。

他身上很热,还要抱得紧紧的。

不过很暖和。

她很喜欢前天晚上的活动,他的唇舌更能取悦她。

他很好看,大概全身上下,那张脸是艾丽西亚无法否认的优点。

轻佻又美丽。

艾丽西亚胡乱想着。

但她很快睡了过去。

……

威廉.卡文迪许睡不着。

他睡不着时候总会喝酒,贵族们无论男女,都有酗酒的毛病。

艾丽西亚很节制,简直像个福音派的教徒,她的脸有股禁欲圣洁的美,不容侵犯。

所以订婚后他再也没过度喝过酒了,只有正餐会喝点。

卡文迪许很想她。

他起来翻着抽屉里的战利品,漂亮的蕾丝,缎带,这些曾经和她的肌肤相亲。

他回味着之前的夜晚。

哪里出了问题,是他做的不够好吗?

多出来的那一画册的肖像,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怀疑自己是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他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坦荡了。

卡文迪许发现自己没给她写过情书。

她的信一直客客气气。

他一开始热情洋溢。

管她叫我的天使,我最亲爱的,我一直在思念着的人。

后来才礼貌地称呼为堂妹。

艾丽西亚会给父母读他写的信,信中他成了彬彬有礼,完全可靠的模样。

威廉.卡文迪许看着那张被他藏起来的纸条。

睡觉。

不行。

他俯在案边,赌气似的给她写一首首表白的十四行诗。

不就是情诗吗,他也能写出来。

……

艾丽西亚睡一觉起来,把昨天的事都忘了。

她讶异于她堂兄没来打扰她。

只是一下,没放在心上,以为他是懂事了。

她对那件事的芥蒂烟消云散,她承认并接受了很喜欢和他亲近。

没有什么能困扰住艾丽西亚。

出来后,看着她堂兄站在窗边,似乎在眺望风景。

他们的卧室在三楼,一二楼习惯性地用来会客娱乐消遣。

她过去,“你在看什么?”

“啊,堂妹,那当然是‘我在尘世看到天使之姿,以及人间难寻的超凡之美。’”

他回过头,阴阳怪气地说。

黑发蓝眼,薄唇的对比,显得整个人浪荡不羁。

艾丽西亚注意到他眼圈微红。

“你哭了吗?”

卡文迪许停住,“没有。”

“你在读彼特拉克吗?”艾丽西亚很困惑。

不懂她堂兄怎么对这又有了兴趣。

“嗯哼,情诗谁都会喜欢的吧。”他酸酸的。

但看着她的眼眸,又停了下来。

卡文迪许重新看着风景。他递过来了一沓雪白揉皱的纸,“诺。”

艾丽西亚接过来。

他写的情书。他不安地低眼抬眼,眼睫扇动。

都是十四行诗,意大利的那种。

艾丽西亚报以严谨的态度,一页页地看着。

每一张下面都写着:

“致我最最亲爱的艾丽西亚。”

他在偷看她。

注意到女孩抬起头后,移开目光,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她会喜欢吗?

艾丽西亚抽出一页。

他心如擂鼓。

修长洁白的手指,指向第九第十行。

那两句是,

“从你那睡梦中的眼眸,

我偷取一分安宁。”

卡文迪许目光移不开她玫瑰色的指尖。

他打起精神,压着笑容,欢欣雀跃地等候她的评价。

“这里的韵律错了。”

她指正了出来。

他爱情的火焰被浇灭了大半。

“啊?”他失声,“艾丽西亚!”

“我特地改了韵尾。”他沉闷地辩解道,“你看,这里可以拼成你的名字。”

他的浪漫被艾丽西亚学究似的拷问摧毁。

“还不错。”她肯定道。

卡文迪许垂头丧气地收回了他的情诗,十四行诗是情人间表白的爱语。

但是他的爱人却会告诉他写错了格律!

“对不起。”威廉.卡文迪许想着,他本来打算今天不理她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幼稚,好无聊。

他很沮丧。

艾丽西亚却站在那,没有走,在等候着什么。

她掀起长睫看他,“早安吻?”

……

威廉.卡文迪许发现,他被一个吻给哄好了。

他甚至为自己的生气感到羞愧。

他停在那里。

她都和你在一起了,都是你的妻子了。

他摸了摸吻过的嘴唇。

艾丽西亚完成任务似的,轻飘飘亲了一下,随即离开。

遵循了她的习惯。

她已经把她的堂兄纳入了日常之中。

卡文迪许微笑着跟了上去。

……

他们吃早饭,看着送来的报纸。

占着大幅版面的自然是国际局势。他们在乡下过着平静的生活,海外却在战争。

持续了十几年,人们早已习惯。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今年六月份的时候,先后有所变动,拿破仑不宣而战,率军60万进攻俄国,俄军只有20余万。

美国对英国宣战,争夺北美。

前任首相珀西瓦尔遇刺,两党争权后,终于由同托利党派的人士,利物浦伯爵上台组阁,坚持原本的保守政策。

半岛那边,由威灵顿子爵率领的,英国解放西班牙的对法战争,仍如火如荼。

北方诸郡被强压下去的卢德运动,激进派人士倡导着新闻自由,扩大选举权,议会改革。

国内外都陷入动荡之中。

卡文迪许家族是辉格党的代言人。德文郡公爵是光荣革命时候,发动政变的那七人之一。

历代公爵都被称为辉格党王子。

艾丽西亚祖父过世后,现在活跃在政坛,接过议会席位的是他俩的父亲,如今的第六代德文郡公爵和卡文迪许勋爵。

年轻一代就是威廉.卡文迪许,被尽整个家族之力培养。

他的三个叔叔都选择了从军。

卡文迪许家子嗣不丰,往上数到伯爵,七代中所有的男性亲属全都未婚而亡。

只有艾丽西亚父亲和卡文迪许祖父这两支延续下来。

政治法律神学哲学被视为男人才能涉足的领域。

艾丽西亚由于家族的良好传统,以及受她母亲和祖母影响,对此并不避讳,乐于像很多贵族女性一样参政。

两人自在地聊着。

那边最新的消息传来,博罗季诺战役中俄军大败,第二集团军司令巴格拉季昂战死。

报纸上在争论,总司令库图佐夫会不会死守莫斯科,还是选择撤退保存兵力。

形式太严峻了,如果俄国战败,整个欧洲只剩下英国和拿破仑负隅顽抗。

那时候他们可能要被迫和谈。

“冬天要到了。”艾丽西亚喝了口咖啡,突然说。

卡文迪许露出微笑,他从不避讳和他堂妹讨论这些。

对其他男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怎么能让女人接触这个。

他懂她为什么会选择他。

“波拿巴最好的选择,就是能和俄国及时地停战和谈。”

补给线太长。

艾丽西亚点头,“所以,如果我是库图佐夫,我会放弃莫斯科。”

保存力量,诱敌深入,伺机反攻。

她很决断。

俄国的冬天他经历过。

卡文迪许想了想那座城市瑰丽的克里姆林宫,有些惋惜。

她要是个男孩的话,就会被送去里斯本,参与半岛战争,跟在威灵顿身边当副官。

或者在大使身后当秘书见习,积累资历。

她很聪明,好学,勇敢,冷静从容。

威廉.卡文迪许忍不住想像着那副场景。

“你蜜月期为什么想去瑞典,俄罗斯?”

那里正在战乱。

“我以为你会想去看看。见证历史,毕竟。”

他从来不认为,有些事情是女孩不能接触的,就像他教她射击,送她匕首和枪。

他们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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