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马车上。 车速有些快,颠簸得他头昏脑涨,很不舒服。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李长史就坐在旁边,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浑身软绵绵地提不起力气,让他挣扎了许久,依旧徒劳无功。 还是李长史过来扶了他一把,让他坐了起来,又拿了软垫让他靠着。 “殿下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李长史一边说,一边给杨秀倒了杯水,让他润润喉咙。 杨秀正觉干渴得厉害,连忙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随后苦笑着说道:“我如今已被贬为庶人,不再是什么殿下,李长史莫要叫错了,让人听了去,又成了我的罪过。” 李长史当即正色道:“殿下不必如此小心,咱们如今是在回姑苏的马车上,周围没有外人。而且在下官心里,您永远都是下官的殿下,是王爷认定的继承人。” 杨秀虽然知道李长史很可能只是说些好听的话哄他,却还是觉得对方这话极为顺耳。 他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厉害。 “经历了这么一遭,我有些草木皆兵,过于谨慎了,还请李长史莫怪。” 杨秀说到最后,脸上的笑容又变得有些苦涩。 李长史当即安慰道:“殿下的谨慎并无错,而且经历了这样的打击,殿下还能如此快速地振作起来,已经十分难得。殿下乃是王爷认准的继承人,切莫妄自菲薄。” 他的表情十分真诚,夸得杨秀心中愈发觉得熨帖,原本忐忑不安的内心也因此镇定下来。 李长史却又问道:“殿下可是曾经见过那位洛公公?” 杨秀想到洛铮,瞬间变了脸色。 李长史不禁愈发好奇,暗暗怀疑杨秀当初和洛铮的见面并不愉快。 杨秀满脸阴沉地说道:“我当年的确见过一个人,跟这个洛铮长得很像,我怀疑,他就是当年的洛云生!” 李长史皱起眉头,有些不解:“这洛云生……可是跟殿下有过仇怨?” 他早已仔细回想过,可惜对洛云生这个名字实在毫无印象,所以只能询问杨秀。 杨秀嘲讽地扯起嘴角:“我倒是并未同他结下仇怨,可父王派人杀了他全家。” 李长史脸色大变:“这……怎会如此?这样大的事情,下官竟是毫无印象!” “这事乃是父王秘密派人做的,李长史不清楚也不奇怪。” 杨秀看着李长史,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毕竟父王的性子你也清楚,他向来多疑,绝不会让人知晓他的所有秘密。” 李长史眼神微微一闪,没有接话。 他知道杨秀是在故意挑拨,想要拉拢他。可惜对于这样的拉拢,他既不能拒绝,也不能答应,只能装作听不明白。 倘若杨秀还是周王世子,他倒是可以考虑答应对方的拉拢。 可现在的杨秀已经被贬为庶人,又中毒伤了身体,将来未必能够重新上位。 他又岂能踏上杨秀这艘破船,将前程和身家性命都托付给这样的废人? 李长史直接跳过刚刚的话题,脸色凝重地分析道:“倘若这个洛铮就是殿下口中的洛云生,他全家被杀,便是与王爷有着血海深仇! 如此一来,此人必然对王爷恨之入骨,对于殿下和郡主,恐怕也是恨屋及乌。 前不久他特地去了姑苏,将刘钰和方烁的供词交给了王爷。恐怕此人在姑苏的时候,就已暗中刺探过情报,回来之后,更是在陛下面前进了不少谗言!” 他越说,脸色越是凝重,最后更是直接说道,“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姑苏,将此事上报给王爷! 这洛铮乃是姜贵妃面前的红人,他若是对王爷恨之入骨,便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必须想办法,尽快将此人除掉!” 说到这里,他又遗憾地叹息一声,“可惜此前并不知晓此人的身份,让他活着回到了京城。否则直接在路上将此人除掉,便能免去后续的麻烦。” 杨秀见他故意避开了之前的话题,心中暗暗有些不悦,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只阴沉着脸说道:“洛云生当初也不过是个蚂蚁一般的小人物,父王从未将他放在眼中,自然对他毫无印象。” 若非当年他恰好也在那个地方,又看中了洛云生的容貌,对其多了几分关注,也不会记得这个人。 多年不见,对方的容貌倒是更胜从前。 只可惜,对方现在成了姜贵妃面前的红人,他堂堂周王世子,却不得不跪在对方面前,听对方宣读圣旨,将他贬为庶人。 杨秀只要回想起当时那屈辱的一幕,就恨得咬牙切齿,有种疯狂的暴虐冲动。 他想杀人,想要闻见鲜血的味道。 可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和他坐在一起的人是李长史,这里也不是姑苏。 他既不能对李长史下手,也不能让人随意在路上抓了人回来,供他虐杀。 因为林萧抓了一个奶娃娃,泰和帝就将他贬为庶人。 他要是敢在路上弄出人命,泰和帝必然会以此为借口,让他给那贱民偿命! 杨秀还不想死。 所以他只能用力攥紧被子,强行压下心中的嗜血冲动。 李长史将他的异常看在眼里,不禁心下一沉,暗暗决定加快回去的速度。 杨秀要是在路上闹出人命,他身为王府长史,可是难辞其咎! 李长史很快传令了下去,于是马车跑得更快了。 只用了五天时间,队伍就赶回了姑苏周王府。 不过因为急于赶路,杨秀和杨姝的脸色也更差了。 杨秀中了毒,杨姝脸上则被狼爪抓出了四道深深的伤痕。 她被押送回京后,泰和帝虽然让太医为她处理了伤口,可那些伤痕太深,太医只能为她缝合好伤口,然后上药包扎。 他们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杨姝的伤口并未完全愈合,一路颠簸下来,伤口总是撕裂,情况就更糟糕了。 不过,当杨秀和杨姝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姑苏周王府巍峨的大门和牌匾时,还是感到异常激动。 他们终于活着回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