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六七厂，副厂长办公室。 潘正华拿着组织上的一份文件，眉头紧皱。他有些不知道要如何评价，这份文件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份文件的意思很简单，含义却非常深远： 上级部门正式将八一六七厂的组织归属到地方。 并且，八一六七厂也因为大刀阔斧的承包制改革行动，被上级部门列为试点改革单位。 从今以后，八一六七厂的名字将成为过去，一个新的汉华厂名成为未来。 从好处上看：这意味着汉华厂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越来越多，来自上级的要求、监管会降低。 试点单位伴随着军转民等任务，也会带来一批资金的帮扶。 但是……相应而来，巨大的危机也潜藏其中。 第一个就是来自国家的订单大大降低，在组织归属转移期间，除开短时间的帮扶资金外。 无论是曾经军方的上级部门，还是现在地方的新婆婆，都不太会给予太多的支持。 一句话：要自力更生啦。 第二个，则是因为国企承包制在全国范围内的率先推行，让汉华厂登上了不少领导们的视线，这些领导，很多级别都很高。 有的领导极力抨击，认为这是变相走资本主义道路，是将国家和人民的财产，变相输送给了不良坏分子，是国有资产流失，必须严厉查处，以儆效尤。 有的领导则表示可以等一等，看一看。 还有领导则直接批示，要求汉华厂尽快作出报告，解释前因后果。 话里话外要求他们必须尽快做出成绩，证明这个到底是好是坏。 上层的争论，很快影响到了汉华厂内部的工作。 比如，今天即将召开的厂常委会。 …… 潘正华面如表情地抵达了会议室，他是倒数第二位入会的。 在他抵达后，厂一把手祁宏这才迟迟进入会议室，看向所有正襟危坐的厂领导，最终目光落在了潘正华身上，一把手轻咳一声，说道： “好了，人齐了。开始会议吧，厂办的同志，宣读一下今天的会议议题吧。” 首个议题迅速抛出，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厂委办公室主任说道： “第一个议题……是考虑到现在上级领导对于承包日月罐头厂，有很大的非议。 因此，基于独立检验罐头厂承包制是否有效果的考虑；同时，也是考虑到总厂备受关注，员工福利应该按实际今年效益来决定。 而今年效益呢，又的确不太好。 因此，我提议，年底厂职工福利，就不发罐头，正常发挂面吧。” 潘正华正想说什么，却不料祁宏轻咳一声，直接抢先发言，说道： “对于这个议题，各位同志畅所欲言吧。我这边认为，很有必要更改。” 按理来说，一把手拥有一票否决权，一般都是最后发言的。 但是，今天他却率先发言。 这要么是毫无争议，节省时间。要么就是做了完全准备，有必得之心…… “我同意一把手的观点。” “我也同意……” “同意……” …… 所有人此起彼伏一般，好像早就约定好了似的。 就连几个曾经暗中支持过潘正华的厂领导，也歉意看了一眼潘正华后，举手同意。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潘正华的身上，他还能说什么呢，强忍着内心的苦涩，强笑一声，说道：“我……没有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对日月罐头厂的订单取消掉，尽快去办吧。” …… 12月22日。 刘月朝精神烁烁地抵达厂子。她率先便推开了厂办的办公室大门，说道： “所有人出办公室，去将全部厂子里的职工都喊过来，到厂子广场上集合。” “所有请假的，一律核实是否属实，除非属实是病假、丧假、婚假等确实不方便能来的情况，不然所有工人干部全都要到厂子里集合。” 一名干事举手问道：“那厂办这里，也是一样吗？” 刘月朝说道：“没错，也是一样。所有无故不来，请假不属实的……全部扣发奖金，只发基本工资！ 顺便，你们拟一个最后通牒。所有无故旷工的，按照规章制度扣发工资奖金。 病假不实的，一样处理。我承包了厂子，我就会说到做到！” 一听动真格的了，厂办的这些干部们也纷纷紧张起来，连忙应下干活去了。 刘月朝喊住了刚刚那名举手的干事，这是个脸圆圆，却身材高挑蛮苗的女生，称得上是萝莉脸，御姐身，她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吗？是厂里的正式工人，还是干部编制吗？” 圆脸萌妹回道：“经理，我叫宋艺。我是刚进厂的……啥也不是，就是……就是……临时工。” 刘月朝明白过来，说道：“行了，你去咱们厂的保卫那，让他们所有人，除了留守大门的，全都赶到广场，注意，得带上家伙事。” 宋艺应下离去，心里忽然紧张了起来，心道：经理这是干啥呀，怎么突然就这么大阵仗呢？ 刘月朝见厂办一走而空，自己也笑吟吟地下了楼，去了操场率先等着。 这时，去总厂搞年货订单的梁小凤回来了，她隔着老远见到刘月朝后，就神色紧张地大声说道： “经理，不好了。厂里那群天杀的，今年总厂年货罐头不从咱们这定了，不发了！” 工人干部们有几个离得近，一下子听到了，转瞬就传遍全场，职工们纷纷哗然。 紧张担忧的心思溢于言表，担心下个月发不出工资，吃不上饭的闲言碎语不绝于耳。 “总厂怎么能这样吗？经理不是说厂里的罐头订单给我们，怎么说好就不给呢？” “还能是什么？从前，那是厂里自己的大集体。现在，那是让人承包了。这就不一样了！” “下个月发不起工资，我这一家老小，吃什么啊……厂里生产任务还那么重，真是让人急死人了！” “怕什么，老李，你听我说，咱们下了班，我就给你安排个好活……” …… 梁小凤走近了些才发现厂子里的人几乎知道，她多少还是知晓轻重，明白大祸上身，急忙低声歉意地说道： “经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这……这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