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纪渊突兀地站起身来。 宁皇心下一沉,左手隐于宽大的袖子中拳头紧握。 纪渊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众人心中皆是一紧,交谈声戛然而止,偌大殿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纪渊得意一笑,那笑容仿佛在向众人炫耀,最后将目光停驻在皇帝身上。 紧接着,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开口道: “陛下,今日乃端午佳节,臣有一喜事相求。愿陛下将昭华公主许配于我,以示皇恩浩荡。” 他嘴上说着谦恭之词,语气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傲慢。 此言既出,犹如投石入水,激起千层浪。 全场哗然,众人皆知大将军的意图。 纪渊正妻仍在,难道他想让昭华公主屈身为妾? 更遑论,他年逾六五,比先帝——公主的祖父还要年长几岁。 如今,当着满朝文武及其家眷之面,在陛下面前求娶公主,这无疑是对皇室的奇耻大辱,是对皇权的公然挑衅。 即便是寻常百姓人家,也难以忍受这般屈辱。 宁帝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他紧紧握住龙椅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扶手捏碎。 须臾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大将军,今日乃是端午佳节,提亲之事,不急于一时。” 纪渊却不依不饶,态度愈发咄咄逼人。 “陛下,臣对公主的爱慕之情,天地可鉴。今日若不得到陛下的答复,臣恐怕寝食难安。” 宁皇以手抚额,似是颇为无奈:“这. . . . . .” 宁嘉笙端坐于席间,耳闻纪渊之语,无视周遭暗戳戳投来的各色目光,面色从容地进食。 立于她身后的琉湘琉霜,脸色惨白如纸,身躯摇摇欲坠,几欲昏厥。 待宁嘉笙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食物,她才缓缓起身,直面纪渊,嗓音清晰地言道: “大将军,婚姻之事,非同小可,岂能在宴会之上轻言?此事需从长计议。” 宁嘉笙的话语在大殿中回荡,打破了原本紧张的气氛。 这一瞬间,投射在她身上的视线更多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对她的动作感到惊诧不已。 纪渊用如鹰隼般审视的目光,直勾勾地打量了她许久,突然高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公主不仅国色天香,而且胆气亦非常人可比。那依公主之见,应当如何呢?” 宁嘉笙抬起眼眸,看向纪渊身后,眼神平淡如水。 “本公主已经说过,婚姻大事,应当从长计议。” “当然,大将军若是想强娶,昭华也只能顺从。只不过,到时候被抬出宫的,恐怕就是一具鲜活的尸体了。” 宁皇大惊失色,厉声呵斥道:“昭华!” 宁嘉笙没有停下,毫不客气地看着纪渊的方向说道: “大将军觉得,届时天下文人会如何看待此事?” “匹夫之勇虽然对将军无可奈何,但也能给将军制造一些麻烦,不是吗?” 纪渊怒声喝道:“放肆!” 纪渊的怒喝在大殿中回荡,他的眼神如利剑一般刺向宁嘉笙,似乎想要将她刺穿。 然而,宁嘉笙依旧站在那里,面不改色。 她的眼神平静,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接着她笑了笑,又看着纪渊后方的纪棠意味深长道: “况且,此事还应该问问纪小姐,是否愿意叫我一声……”母亲。 她没有说完,但众人都听懂了她的未尽之意。 见说到了自己,纪棠轻笑一声,施施然端起了酒杯,看着宁嘉笙的方向道: “公主真是看得起自己,父亲不过纳一妾而已,有何资格让本小姐管你叫母亲。” 众臣倒吸一口凉气,宁皇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宁嘉笙在心底哂笑,她一直关注着那父女二人许久了,这个纪棠,倒真是像极了某个故人。 纪棠还在口吐狂言, “看公主这样子,进了将军府恐怕也活不了多久。自尽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好歹让尊贵的昭华公主,走得体面一些。” “大胆!” “小儿无礼!大将军,岂能纵容纪小姐在此胡言乱语。” “纪小姐目无法度藐视皇权,请勿再言。” 底下终于有御史臣子忍不住跳了出来。 再让纪棠说下去,今后外界的唾沫星子要把他们淹死了,他们这些人在史书上将来也要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