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刘玉华又不在医馆,又被宫里的人传唤了进去。
酒儿觉得刘玉华也挺不容易的,本来是想大隐隐于市,却因为自己的医术和名气时常被叫入宫中,而且宫里每次来的人还不是一两个,有种他不去就将他硬绑了去的架势,所以他不去还不行。
陆槿说宫里数次想让他入宫当御医,他都推辞,甚至还有意躲到外地好几回,见他如此这般“执拗”,宫里也没再强求了。
这样一比较,酒儿觉得贺清的选择也不错,生活在山野间快活自在,不会被这些叨扰。
刘玉华不在,吴桐就让酒儿坐镇。以前刘玉华不在的时候是他看着医馆,但上次酒儿的一味三灰汤将他彻底折服了,说要跟着酒儿学医毒之术。
看了大半日的诊,酒儿将医馆最后一个病人送出去,这时又从门外走来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她往医馆门前一站,医馆外清幽的景色都染上了几许红尘。
那女子站在门口看医馆内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酒儿身上。
酒儿也打量着她,这人身上的一身行头不便宜,不是穷苦人家,但眉眼间的神色很是轻跳,也不是官宦家的女子。
酒儿心中有了大概的定论。
“姑娘要看病?”酒儿问。
那女子这才跨步踏入门槛,走到酒儿对面坐下,动作娇柔。
“姑娘是哪里不舒服?”酒儿问她。
女子扶额:“最近我时常抑郁难欢,茶饭不思,夜间还失眠,心中也发慌的厉害,一会跳得快一会又像要停了般。”
她突然抓住酒儿的手,摁在她胸前的柔软上:“你摸摸,我的心现在就跳得好厉害,感觉要跳出来了。”
就像摸到了烫手山芋,酒儿吓得赶紧抽回手。
这女子行为也太轻浮了些。
君柒看着那女子的举动皱起了眉头。吴桐倒是来了兴趣,只见过男子轻薄女子的,还是头一次见女子主动让别的女子轻薄自己的。
那女子见酒儿窘样,掩唇一笑:“我这样是不是要死了?”
“我先替你把脉。”酒儿道。
女子伸出她碧藕般的手臂:“那大夫可要好好把把。”
酒儿手指搭上她的脉搏轻探,过了一会问:“姑娘是否还容易幻想,失眠但多梦?”
女子点头:“对,大夫就是厉害。”
“是否还有特别想见的人?”酒儿又问。
女子又点头。
酒儿将手收回来:“姑娘身上并无大碍,只是思虑成疾,害了相思病。”
“此病可有药医?”女子问。
酒儿:“我可以给你开些安神的药,若要根除此病还是需要姑娘放下心中的执念,看开些。”
女儿一脸愁容,一手支在桌上:“若是放不下怎么办?”
酒儿觉得这问题就问偏了,自己只是看病可不负责你的感情问题呀。
但她还是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念一株树呢。”
“姑娘既然思念那人到害了相思病,想必是有诸多原因不能在一起,既然不能在一起,思虑再多也无用。”
“你生得这般好姿色,想必追求者众多,姑娘何不将眼界放宽些,看看身边的其他追求者,说不定有更好的良缘。”
那女子蹙着秀眉,想了想:“大夫是让我同时多与几个男子在一起?”
酒儿本来写着药方,而且已经最后一笔了,听到她的言论,惊得手一抖,最后一个字的一捺拉出去老长。
她放下笔,要摆手说她理解错了。她是让她尝试着跟别人接触,来忘掉伤情之人,可没让她同时脚踏多只船啊。
可她还没开口,那女子又道:“是有些道理。”说着还一脸若有所悟的表情。
君柒和吴桐听到这回答直接笑出了声。
那女子茫然地看他们一眼:“我理解的有错吗?”
君柒上前拿过酒儿手里的方子,给了她一个十分坚定的眼神:“没理解错,就是这个道理。”
她将写好的方子拿过去给吴桐,帮着他一起拣药。
那女子见君柒离开,脸上疑惑的神色一变,露出她刚才进来时带着一丝轻佻的笑意看向酒儿。
“能让公子念念不忘的人果然不一样。”她小声道。
酒儿听到她没来由的这句话,眼睫猛地一抬:“你家公子是?”
女子只是笑笑不语。
她伸出一只手,此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张折叠的纸条:“这里面有姑娘想知道的。”说着看一眼君柒。
酒儿也往身后瞥了一眼,君柒和吴桐两人都未注意到这边。
她将纸条接下,在掌心展开一看:欲知程三下落,明日月楼!
酒儿眉头轻蹙,看向对面的女子。
女子艳丽的红唇一笑:“我家公子是清风阁周子沐。”
周子沐!他竟然知道程三的下落?
他是盯自己多久了,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都城,正在找程三。这回他又有什么目的,又想用这个筹码与她交换什么条件?
这时君柒拿着药走回来,酒儿将纸条握在掌心,用袖口掩住。
女子笑了笑起身:“有劳大夫了。”
她接过君柒手里的药,微微点头:“也有劳姑娘了。”
说完她扭着水蛇般的腰走了出去。
酒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周子沐是如何得知自己在找程三的她不得而知,可他既然用程三的下落来约她,应该是当真掌握到了程三的一些信息,自己是一定要去问清楚的,可是不能带着君柒去。
以周子沐对长宁侯的讨厌,君柒去,他一定什么也不会说,就跟自己随便打马虎眼。
这件事也不能告诉陆槿,周子沐讨厌陆槿,陆槿也不喜周子沐,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让自己去的。
所以明日得想办法将君柒支开。
不知道周子沐这次约她是什么目的。他这个人酒儿是不会相信了,也不敢再相信,即使他在九庄镇时说的如何信誓旦旦不会再利用自己,可谁又知道他那些话是真是假。他那样一个唯利是图的人,绝不会平白告诉自己程三的下落。
但不管他用什么招,自己也不会再被他牵着鼻子走,如果他当真存了害自己的心思,她也不会手软。
时候也不早了,酒儿收拾着打算回离风苑。
昨日梨膏被陆苓拿走了大部分,离风苑只留了一点,她本来想明日再去买,可明日要与周子沐见面,恐怕没时间,所以她让君柒去买梨膏,自己与吴桐交代好事情后与她到街头汇合。
她正与吴桐交代着,这时又走进来一个人。
衣着破烂,满是污泥,头戴一顶草帽,很是穷迫。
“酒儿大夫在吗?”那人只是将帽檐微微一抬。
吴桐走出去答话:“你是要看病吗?”
“我只找酒儿大夫。”那人道。
吴桐:“找我是一样的。”
可那人不走也不进,就杵在那一动不动。
酒儿只好上前:“我就是酒儿,你找我何事?”
那人听到酒儿的声音,猛地抬头。
这一抬头终于让人看清了他的样貌,酒儿顿时一惊,就要往后退,可那人已经上前一步抓住了她一只胳膊,将她拽到自己身前禁锢住,然后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喉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她相助他逃跑的那个通缉犯李南。
变故发生的太快,快到酒儿来不及喊叫,快到等酒儿被挟持,吴桐还一脸懵。
“李南,你想干什么?”酒儿问。
她只是在被他抓住的一瞬有些慌,但立刻反应了过来,手探向了袖口内。
吴桐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你干什么?快将酒儿姑娘放了。”
君柒刚离开,医馆内就他和酒儿两人,没有人能来帮忙。他四下看,找顺手的武器,最后拿起一旁的长凳。
李南带着酒儿后退一步,在她耳边道:“酒儿姑娘,我并不想伤害你。”
酒儿抬手让吴桐先不要轻举妄动,对李南道:“你的匕首都已经架到我脖子上了。”
李南:“我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我知道你是长宁侯的人,我只是想见长宁侯。”
按照通缉令上的信息,他可是杀人恶魔,为何要见陆槿,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酒儿:“你既然知道我是长宁侯的人,就应该知道用匕首对着我是什么后果,你还敢让我带你去见侯爷?”
李南顿了顿:“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要你带我去见侯爷,我定不会伤害你。”
酒儿:“昨日我还帮了你,可今日你却用匕首对着我,让我如何相信你?”
李南的匕首往前送了送:“你没有选择,只能带我去。”
“酒儿姑娘。”这时外面突然有人喊。
李南的身子紧张地一顿。
酒儿身边一直跟着君柒,他看得出君柒厉害,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他是特地等君柒离开后才动的手,如果这时又有外人来,事情一闹大自己必定逃不脱。
可屋外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到了门口:“酒儿姑娘,咦——”
李南转身看向门外。
站在门口的楼小蒙见到李南震惊地瞪大眼睛,然后又看到他挟持住的酒儿,她慌忙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双手握住对着李南。
“李南,你干什么?快将酒儿姑娘放了,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楼小蒙道。
她今日在外面找了他一天,希望能挽回一千两银子的损失,可没有找到,路过附近时就想着来跟酒儿说一声,免得她也被骗了,没想到到了医馆竟然看见李南拿匕首抵着酒儿。
果然是杀人犯,坏到骨子里了,酒儿救了他,还帮他逃脱,他竟然恩将仇报。
“郡主,”李南看着楼小蒙有些退缩,“我不是要伤害酒儿姑娘,只是想见长宁侯。”
楼小蒙:“你想见他你去见啊,你抓她干什么?”
李南只是逃出去了一晚上,但不知道这一晚他经历了什么,脸上挂了伤,十分颓败。
李南咬了咬牙:“我也是被逼无奈,现在全城都在抓我,我无路可走。郡主,通缉令上的事都是假的,我是被冤枉的。”
“既然是被冤枉的,那你可以找官府的人好好说清楚。”楼小蒙嘴上这样说着,可并不相信他,他现在的表现她想相信都难。
李南摇头:“不能被他们抓住,抓住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我现在还不能死。”
楼小蒙一跺脚:“那你劫持我吧,我是佘虞国的郡主,大京绝不会让我在大京出事,你将我劫持为人质,提什么要求他们都会答应你。”
酒儿没想到楼小蒙为了救自己会甘愿当人质,她心中有些动容。
楼小蒙是觉得酒儿就是一个柔弱的大夫,而且是自己连累了她,救她是应该的,自己还会些功夫,可以找时机将李南反擒住,然后……再去领赏金。
李南听了楼小蒙的话当真有些动摇了。
酒儿这时道:“你说你是被冤枉的可有证据?”
李南点头:“有。”
酒儿:“你找侯爷是想让侯爷替你申冤?”
“不错,我听闻长宁侯盖世英明,定不会与那些贪官奸臣同流合污。”李南的刀放松了些,“我并非有意伤害酒儿姑娘。”
“我帮你。”酒儿答应。
“当真?”李南语调上扬,有了一丝喜气。
楼小蒙急了:“酒儿姑娘都答应你了,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她没有理由骗你,你赶紧将她放了。”
李南踟蹰了下,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匕首,将酒儿放开。
他对酒儿抱拳:“多谢酒儿姑娘,刚才多有得罪了。”
这时,楼小蒙悄悄地走到他身后,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手刀。
李南身子一晃,然后转头看向她。
楼小蒙吓得一动不敢动,她以为自己一手刀下去可以将他劈晕的。
“呵呵……”她尴尬地笑着,手上很痛,可是她顾不上。
一直举着长凳在一旁防备着的吴桐见状要上前帮忙,给李南再来一下,可没等到他的长凳落下,李南眼睛一闭,软倒在地上。
“晕了?”楼小蒙不敢相信。
别人都是一手刀劈下去立马就晕,他的反应得也太慢了吧。
酒儿看着她好笑地摇摇头:“是晕了,但是是我给他下了个毒,毒晕的。”
她不想给楼小蒙幻想,让她觉得自己很行,这样对她来说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