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佩服,梁家小娘的定力不是一般地好,小柒那样呛她,她依然像刚出场时一样,只轻轻地用拈了丝绢的手掩了口鼻,嫣然一笑, “奴家认得你,就是松子新近纳的小婿。唉,大老爷们靠妇人活命和妇人找依仗是不一样的诶。” 韩翊趁小柒与梁家人周旋的当口,悄悄地来到了侧面不起眼的角落里,看梁家小娘方才出来的门口处影影绰绰地有人影闪动,就知道她还有后手。 他再四下里望了望,确认没人注意到他时,绕到了后室,找了两三个易着火的点,把那火势燃了起来,让那隐藏在暗处的人先着了忙。 嗖——嗖——嗖—— 在不知名处,借着火光,几支弩箭抹平了暗处的隐患。韩翊这才回到小柒和松子的后边。 浓烟翻滚时,那梁家小娘这才着了慌,命令道, “来人,护送我和女公子到外间安全处!” 韩翊这才凑近了她,她的眼中满是震怖,再没有先前的优雅与从容,张大了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韩翊一个手刀劈晕了,然后被扛到了小柒的胳膊弯处, “梁家人,那夜在彭城追杀我的那个。” 事情到了这步,屠当家的再没有退路,他也学韩翊的样,把那个骄横跋扈的小娘也拽到了外间。 看着熊熊燃起来的大火,屠掌柜一直没有松开的手握那小娘更紧了,那小娘吃痛,腰都弯成了一处,却依然没落了下风, “姓屠的,你敢冒犯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将功赎罪,等我姐夫知道了,灭你满门,让你褚衣帮这群臭要饭的在此地待不下去!” 青衣帮也好,褚衣帮也罢,无非就是最底层的弱势百姓团结起来应对不可知的天灾/人祸,与一般分散的人家相比,他们是很强,但是和那些训练有素的郡兵相比,差不多是不击就溃。 韩翊怕他们被屠当家手上拎着的那人儿的话吓着了反水,对自己和小柒不利,干脆一股脑儿地全倒了出来, “柒衙内,宛城现在还在大汉手上,郡守不守王法,鱼肉百姓,还窝藏与塞北勾联的梁家人,罪加一等,你去把他们端了,押解到栎阳审问!” 小柒聪明,马上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地就要出发。谁知道屠当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不服,还在那嗐嚷嚷, “姓屠的,你打听清楚,我姐夫是项王的郡守。项王是什么人,战神!刘邦那糟老儿见了他,也只有夹着尾巴逃跑的份儿!” 韩翊被她气笑了,这丫倒是不完全糊涂,还知道拉出项羽的名头镇场子,他捏着她的下巴问了句, “灭了梁家满门的就是当今的项王,他早就下了对梁家余孽格杀无论的令,你和你姐夫还袒护着他们,真难得!” 说完,稍一用劲,把那下巴往下一摔,那小娘终于闭上了嘴。 屠当家拎小娘的手上青筋暴出, “搁这半年,我们兄弟为她两个打生打死的,原来是被张老虎皮给吓着了。要早知道是这样,我早就去彭城举报他们了!” 边说边有要把手上的那小娘大缷八大块的架势,韩翊忙止住了他,浅笑道, “当家的不用心急。她们的背后不是项王,也不是汉王,而是那个几近族灭的梁家。 梁家几百年的底蕴,那可不是盖的,现在我们招惹了他们,他们定会卷土重来。闾里的老人们都说‘痛打落水狗’,如若现在放过了他们,到时候他们与东西两边任何一方联手,对我们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 不若留她一命,讯出她背后的梁家余孽,不留后患的好。” 韩翊这么一说,屠当家的倒是犹豫了,跟前的屠户补了句, “三弟好生糊涂,当梁家人大白于众人时,我们已经把她们得罪得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还是听公子的好。” 韩翊的话刚落时,屠当家手中的小娘就要咬舌,韩翊从地上捡起一布舃,直塞到她嘴里,还随手扯了她的小褂,拧成绳子反绑了她的双手, “你可不能死,要死也不能是现在。连下苦人活命的钱都下得了口,像你这种没人心的玩意,不把你的那一窝蛇鼠吐出来,死都便宜你了!” 屠当家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她们住的,以前是我们褚衣帮弟兄们亲友来时的落脚处。现在一把火就没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哪是什么落脚点,韩翊可是听说过的,这些个脚夫们,如果撞了大运遇到愿与他们共白首之人,赁不起房屋,褚衣帮青衣帮会给他们提供一大间两小间之类的住所,生儿育女。 韩翊自觉惭愧,对他承诺道, “商道中人买卖物品,得的差不多都是成本价。等郡里还有梁家的事告一段落,韩某琢磨着屠当家的出面讲价,韩某出资,重新修缮一所,如何?” 好容易有了一个拉拢褚衣帮的机会,韩翊当然要好好把握。只有得他们的鼎力相助,韩翊才有可能把梁家势力连根拔除。 屠当家的笑了笑。 “听说青衣帮内都是当地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青衣帮与褚衣帮最大的冲突在于褚衣帮占了本来属于他们的活计。不知屠当家的想如何处理。一直打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冤家宜解不宜结,作为外来户的褚衣帮,想要把已经得手的好处吃利索,不能不与当地人处好关系。 理是这么个理,可褚衣帮屠当家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他轻飘飘地说了句, “帮里的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跟其他码头的掌柜商量定了才算。” 韩翊就知道他真心不想谈,如果想,他会积极主动地去做,而不是一来就一堆借口。 现在到处乱糟糟的都是褚衣帮的会众,为了小柒与自己的行动,韩翊不好与屠氏多说什么,只得住了口。 大火烧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停下来,四周围的邻居受波及不大。小柒带着栎阳这头的人押着先期揪出来的梁家人和那个郡守一家浩浩荡荡地往西走去。 “他们走了,整个宛城就只剩下公子你了。到了明处,你又如何单枪匹马地与梁家人斗?” 屠户很是为韩翊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