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翊再次回到了彭城,通过项悍见到了项羽。 当听到了范增和陈平对话的内容后,项羽的脸上现出了痛苦之色,他问韩翊, “陈平有没有明确地说亚父没得治了?” 项羽虽然遭遇了挫折,但他还是实质上我名义上的天下之主,天下称得上神鬼之技的医士,光韩翊知道的就不下十个,症状描述得那样清楚,他可以去问医士。 韩翊没有吭声。 项羽的腮骨突出来好一阵子,然后又问了句, “如若孤以国士之礼还请陈平,他还会回来不?” 项羽是个耿直的性格,韩翊没有绕弯子, “覆水难收。当初陈平为了活命九死一生地逃往修武城,拉弓哪有回头箭?” 项羽沉默了。 韩翊这才从袖口处掏出一条双龙戏珠织锦腰带来,双手捧到项羽跟前, “这是项颜精神不恍惚之后连夜赶着绣出来的,压箱底已经好久了,这次见我来彭城,让我尽量想办法捎给你。” 项羽的眼中有疲惫之色, “她呢,她想回彭城吗?” “在下记得,梁家家主看到彭城的城墙上梁掌柜的头颅时,心里很是怆然,当他告诉颜儿她的真实身份时,颜儿的眼中有对梁氏的恐惧,更多的是可以见到亲人的喜悦。 可是,在得知家族嫌她活命过程中不体面,不肯正大光明地认她,还把她当成一个物件扔给我时,我感受得到,她的心中很是痛苦。 彭城项家,不是一般人家。女子的心思比男子细腻过千百倍,如果项王能保证她回来不受一丝的伤害,在下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也把她送回来。 如果不能,还请王上放过。” 项羽再次陷入沉默。 当项悍进来说有新的战情要禀报时,项羽才轻轻地问了句, “我和刘邦的差距,究竟在哪?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帮助他,辅佐他,而我,却只有亚父和寥寥几人真心对我?” 韩翊当然不能说。 就像张良开玩笑时说的那样,天下不过是一张饼。在太平年代,分食这张饼的,是君主和他的群臣们,于是历史上才不断地上演着逼宫夺位或者是忠臣良将不得善终的悲惨事。 除了正直、忠义等这些个美好的品质能拉拢人之外,利益也是百试九十九次灵验的东西。为着的,就是利益能给当事人和他们的家人带来饱暖等这些最基本的能活命的东西。 这些个道理,比项羽多食了十几年人间烟火的刘邦看得明明白白的,可是一直在项梁羽翼下的项羽,却还欠些火候。就是这么点火候,再加上多种因素的叠加,就造就了现如今的局势。 “刘邦给了陈平四万两黄金,买了亚父的命。如此大的手笔,再加上彭城新败之后汉国一直从容不迫地应对着战事,刘邦他,已经得了前朝的宝藏了吧?” 项羽已经确认了刘邦的实力。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问真娘的下落。因为现在这些对他已经没有意义了,没了宝藏傍身的真娘,在项羽眼中,和长街上普通妇人,并无实质的区别。 项羽重重地坐在他铺着虎皮的榻上,低着头一语不发,韩翊悄悄地退了出去。 “喂,要是亚父在跟前,你绝对不敢在王上面前说那些妖言惑众的话。别忘了,你是我项家的女婿,我项家要是倒霉了,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项羽一掌推在韩翊的背心处,韩翊只有心肝震颤快要落地的感觉,好半天才稳住身形,他愤怒地朝项悍吼道, “朝我乱发脾气算是怎么回事?有本事,你也学学人家韩信,把刘邦的对手一个个打得落花流水的。要是没那本事跟血性,就别在我这逼逼赖赖的,白白地惹人讨厌!” 项悍欺身上前又要再来推搡韩翊,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够了!商贾不为了利益当墙头草,刘邦如何能有机会先我入关中为王?本性如此,何必计较?到时候该关关,该杀杀就是了!” 项悍还是不服气,韩翊却来了句, “刘邦栎阳宠姬戚氏掌管着他的后宫,还生了个儿子刘如意,与他长得八九分地相像。他对他很是满意,常说‘如意类我’之类的话。多一个吕雉,少一个吕雉,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说罢,便与那项悍擦身而过。 韩翊这头的动静惊动了项伯,他迈着老迈的步伐走了出来, “小子,你吃里扒外!什么叫多一个少一个没区别。沛县离我阳夏不远,你当我不知道他们那儿的规矩,结发妻子最重,那个小妾算个毛,比狗不如的东西!” 韩翊懒得理他,想继续往外走,却被项悍伸出胳膊拦住了去路。 无奈,他只得当着项羽和项悍的面顶撞项伯, “项家是世家,见识不同于一般人。请问项伯,你听说过几个为女人殉情的诸侯?哪个不是心里最中意的还好好地在那,就同时三妻四妾的?女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手上的碗,身上的衣罢,这个没有了,还有下一个,下十个。 要不然怎么会把楚庄王摘婴宽宥调戏爱姬的下臣的故事当成是佳话流传?” 项伯被顶撞得满脸通红,他颤抖着胡子,吩咐道, “带他去见吕雉那个贱人!” 因着项伯的缘故,韩翊第一次见到了刘邦的正妻吕雉。 自从成了项羽的人质后,她一直和太公关在一处。 韩翊眼中的她,又黑又瘦,不过依然还是全力维持着作为汉国王后的体面,椎髻紧紧地挽在脑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韩翊朝她跪拜之后,她用漠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别以为俺在这儿,就什么都不知道,戚姬那个贱人,当初就是你献给刘邦那混球的。你不断地给他送美女,就是为了那点蝇头小利。你也是个贱人!” 没想到刘邦的嫡妻竟然是个乡野泼妇,不过气势够足。韩翊先是被骂得一愣,然后再退后两步,最后反应过来, “容臣禀奏,要是没有那许多的莺莺燕燕,栎阳和新郑的王宫就不气派热闹了。您才是主母,看不惯,寻个由头,打杀了便是,没有谁会指摘你半个字的不是!” 吕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而不远处的项悍的嘴,则撇得快把面颊都撕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