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织家,枉我儿给了他们那么多的恩义,竟然一直在干坑害我儿的事!”一小厮搀着一白发苍苍的老者走了进来。 那老者不但体态老,而且声音也异常地苍老。如果不是以前常见着他,韩翊差点认不出那就是范增。 真是冤家路窄。范增的出现硬是让屋内几人愣了片刻,韩翊知道是屋内粥饭的香气引起了范增的注意,看样子,他已经得了项羽回彭城的消息,正在往回赶呢。 张良笑看了韩翊一眼,韩翊立马会意,用同样的碗给新进屋的两人盛了,恭恭敬敬地递到跟前,笑着说道, “亚父不用担心,小侄昨儿个才到王宫里去看过范家人,有范揭娘子舍命相护,他们到现在都一直好好的。亚父不用担心。” 范增一直冷着脸,没有动静。韩翊瞄了那小厮一眼,看他的眼神在粥上逡巡了一会,喉结还动了动,就知道他是真的饿了,再把他跟前的碗朝近处推了推。 那小厮咽了咽唾沫,望了范增一眼,没有动筷子。 谁知道就在这时,范增却一把拂过粥碗,让那两碗粥和筷子齐齐地落了地,“我项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不入流的韩家人来管。” 说罢,便强硬地要那小厮搀着他离开。 那小厮离开前,还恋恋不舍地朝地上的粥饭看了两眼。 “叫什么范增,犯贱还差不多!”范增刚刚走出去不远,赵尧便扯开嗓门大声地骂了起来。 韩翊只听得门外那一老一少的脚步声停了一会儿,听到屋内再没动静之后,才慢慢地离去。 “赶紧走!”张良不但没让韩翊收拾屋子,甚至屋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就催着俩人赶紧离开。 不过张良的心情看起来却很好,他夸赞韩翊道, “做得不错。在这当口,作意气之争不好。能伤人的东西,从来都不在明处。虽然你比不过陈平,但是也是得了他几分真传的。” 韩翊知道,张良这是在借夸自己教育赵尧,毕竟从彭城内到遇到韩翊为止,他都一直在守护着张良。 不过韩翊还是有忧虑,他问张良,“陈平呢?为何现在还不见他踪影?” 马上的张良晃悠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 “当年从彭城到修武,也不近,凶险程度一点也不比现在的少,他还不是一个人就毫发无损地找到了王上。 现在他袖子里还握着王上最看重的那一去队伍。当初就是他带着间者,护着王上一路向南的。 我看他,命大得很哩。” “我——”韩翊笑了笑,其实刚才他的口是心非是想要问问今晚的事对织家将会有什么影响。 张良却没有再说话,他不喜欢跟前人绕弯子,更不喜欢拐了几道弯的人。 后头一路上再没有碰到什么挫折,一路上逶迤到了下邑,远远地就见着一面容清秀的中年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在大营不远处迎着他们几个, “唉呀,子房先生,一听到彭城有事,我就带着手下人备足了粮草在这等着你,没想到还有这么仗义的两个人跟着你。” 张良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然后非常严肃地问那人, “吕泽,王上他人呢?” 韩翊看那人,比刘邦小个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很精明的样子,只听得他说道, “昨儿个上午,我就接到了陈都尉的消息,他让我在这准备好接王上。我在这等了两天了,都还没王上的消息。” 张良笑了笑,“王上回沛县接王后他们去了。最迟天黑前,他们就应该能到。” 说罢,吕泽便带着韩翊等人进了军营。 “彭城乱了这一遭,那些个诸侯王,倒底死了几个?”在安顿好韩翊几人,到了一僻静处后,吕泽问道。 “这一趟下来,楚汉之间的胜负,变得扑朔迷离,那些个诸侯,一开始就跟墙头的草一样,风一吹,就朝胜算看起来大的一方倒。现在他们的生死,对于王上来说,反倒不是最紧要的。”张良有蹴鞠的嫌疑。 “对上项羽,王上要怎样才能稳得住阵脚?”当吕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韩翊看得出来,他也有想择更有胜算的一边的势头。只是因为他是刘邦的妻族一脉无处可逃,心里多有忧愁烦闷。 张良却格外地云淡风轻,他坐下喝了口热汤后,用筷子在案几上画了条弯弯曲曲的线,非常肯定地回道, “关键在函谷关,守得住函谷关,王上就不会输。” 然后,他再在那条线的右侧画了个圈,“函谷关右侧,有个叫荥阳的城,他与函谷关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在那个圈较远的同侧,张良又画了个圈,看了韩翊一眼,说道, “最重要的是这,敖仓。天下第一大仓。如果能守得住这,就能大大减轻粮草长途运输之困。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说的就是敖仓的重要性。” 吕泽脸上虽然没有刚见着时那般地紧张,但也没轻松多少,他再问, “只说现在我手上只有几千兵,抵不了多大的事。” 张良说道,“能护送王上到关中就成。关中人对王上很认可,关中有人,蜀中有人,汉中也有人,不愁没有兵源。王上的安危才是全局起死回生的关键。” 直到张良说完了话,吕泽才完全放心下来。 韩翊打心底里暗暗地想,幸好刘邦不在跟前,如果他听到了吕泽这一番对话,对王后的娘家该是多么地失望,王后和他的夫妻感情,大概也会大受影响吧? 刘邦军事上暂时的失利,竟然让远在栎阳的戚夫人间接地成了受益人,不知她知道后会怎样地高兴。 营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韩翊明显在感觉到,在吕泽问完之后,张良变得格外地惜语如金,在吕泽出营房时,张良的嘴明显地撇了一下。 大概是感觉到韩翊想要问些什么了吧。张良说转移了话题, “等呆会陈平过来时,你赶紧跟他说一下襄邑那头的情形。不用太过担心,陈都尉有鬼神不能及之才,他做事稳妥,定能助织家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