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韩翊的意料,铃儿听到要把孩子过继给项颜之后,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的难过,反而显得很是高兴,这与她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性格很不相符,更不符合韩翊对一个母亲的认知。 铃儿却笑着打趣韩翊道,“亏你做了这么久的间者,连这点都想不通。能行走于各方势力之间,是你在王上眼中的价值,也是我等活命的关键。项氏能保大家的命,我又何乐而不为?” 韩翊依然不信他,在利益和亲情面前,太过干净利落反而显得不真实。 铃儿止住了笑,对韩翊说道, “你这就不懂了吧,作为一个母亲,哪有不盼着孩子好的?孩子好了我才能好,不是? 现在在项氏之外,夫君你有妻妾三人。 虽然暂时还没有成亲,仓慈是名正言顺的,她有戚夫人和汉宫撑腰,现在又得了汉宫的采买之权。他日与你成亲后,她的亲生孩子,是不愁前途的; 再说锦娘,她娘家在襄邑做得好买卖,又有名望,将来她的所出,也是富不可言。 而妾身我,虽然得了夏侯真传,可那是权势眼光之谋,与居家无涉。虽说韩家是世家,我的孩子将来不用担心温饱,可是作为母亲,哪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更好一点的? 如若他跟了项氏,项氏自然全心全意地为他谋未来。像项氏那样会经商,又受过旧六国贵族家风的熏陶的她,对孩子的成长更为有利,我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夫君你,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妾身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温饱不愁安稳的桑榆晚景而已呀。” 铃儿说得有理,如若她的话发自肺腑,她和项氏,将会是互相扶助的关系,韩翊自不必担心。 只是,从项伯那听说了仓慈母女就在戚夫人手底下之后,韩翊这许久以来的夙望成真,本应该是兴高采烈的事,可是在等她安顿好项氏和铃儿母子,备好觐见刘邦后宫们的礼之后,却在栎阳王宫外踌躇了起来。 “唷,这不是兴洛里韩家公子吗?好久不见,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舍得到汉宫串门子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韩翊定睛一看,竟然是苟敬的儿子小六,不由得一下子就吓得一个哆嗦,犹豫的心思居然被惊到了九霄云外。 记得他离开彭城前,因着灰鼠色狐狸的事,再到姚记去臊了苟敬一把,那时候,小六就在店里,韩翊记得清清楚楚的,第二件狐皮大褂,还是苟敬让小六亲自捧到他手上,并全把两件的款项都退还给了韩翊。 那时候,小六并没有任何要离开彭城的迹象,而且眼前这人,细一看,与小六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究竟是哪不一样,韩翊也说不上来。 还没等韩翊说话,这个着中涓服饰的小六翘起了兰花指,娘声娘气地对着身后几个着宫装的吩咐道, “有贵客到,还不速速把他迎进去!” 眼前几人除了那个像小六的,其他的都是生面孔,而且汉宫该走的规矩还没有走完,一时之间,韩翊没敢挪方寸之地。 假小六掩面一笑,妖冶地冲着韩翊埋汰道, “唉唷喂,名满洛阳的韩公子今儿个怎么这样地不爽利,汉宫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这宫里,你的未婚妻,还有小妾和小妾的侍女,一个赛一个地漂亮能干。你在宫里的家小,快比王上的家小还多了哩。 嘻嘻。” 眼前人格外地尖酸刻薄,与韩翊以前见过的小六完全是不同的性格,甚至韩翊可以判定,眼前人不是小六假扮的。 他人拉扯,韩翊不进,俩人在皇宫门外纠缠了好久都没见个结果。这时候,夏侯婴从宫里走出来,看见韩翊,笑着打了声招呼;一看到兰花指小六还牢牢地攥着韩翊的衣袖,先是皱了下眉头,再呵斥道, “宫里规矩,宫人不得与外臣交游,苟先生这是在变着法地找责罚,再不松手,当心我告到汉王那去,让你全家都受罚!” 假小六这才怒气冲冲不情不愿地松了手,然后气急败坏地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夏侯婴轻蔑地看着那人走远了,才叮嘱韩翊道, “如若你以后再进宫,切记要小心此人,他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人畜无害,听戚夫人说过,他在入宫才半年的时候,就已经在汉王的皇宫里挑起过三次死斗了,可偏偏每次他都能择出来。” 说了这一通,夏侯婴却没有要护送韩翊进宫的意思。 韩翊本来心里对那个假小六就不信任,现在听了夏侯婴的话,心里更是打鼓得厉害,想开口求助,却听得夏侯婴身边一人问道, “大人不打算送韩公子进门去吗?” “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他还有什么用?”夏侯婴的口气中怒意甚浓,把韩翊的话生生地堵在了喉咙处。 都到了宫门口,又有那么多人看见,不去拜会一下,好像挺说不过去,只得在宫门口递了名帖,指名要拜见戚夫人。 宫门那小厮一听戚夫人的名号,不敢大意,一路小跑着进宫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