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浪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万幸,持续的颠簸似乎没了,但这昏暗的底层舱里,却只有他自己和怀里装有呕吐物的橡木桶。
解开腰间的藤蔓两次试着站起来无果,喊都喊不出的程浪只能取出鞭子,用尽力气敲打着装着呕吐物的橡木桶。
不多时,两只藤魈走了进来。
“带我....上去”程浪有气无力的说道。
“喔!”
这俩藤魈短促的应了一声,其中一个直接以公主抱的方式,抱着程浪就往上跑,另一个则单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拎着装有呕吐物的橡木桶跟上。
等程浪被抱到露天甲板上的时候,头顶是明媚的阳光,周围风平浪静,却也看不到任何的小岛、陆地或者风帆。
甚至,就连吞岛都不知道去哪了。
躺在二层露天甲板上很是缓了一下,程浪接过一名藤魈用木头扎杯递过来的果酒漱了漱口吐到船外,随后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甜腻腻的果酒。
趁着身体恢复的功夫,他也在观察着这条船。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万幸,刚刚一路上来,这条船所有的破损都已经被船心修复,桅杆上也已经换了新的船帆。
但在松了口气之余,他却又难免想到了不知所踪更不知死活的魔镜。
耐心的等待片刻,直到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他这才招呼着藤魈把自己抱回了船长室。
此时,这船长室里的家具摆设也都已经恢复原状,甚至连床上的被子都被换了新的。
不死心的一点点挪动着身体去衣帽间和楼梯隔间以及船心室看了一眼,他依旧没有找到魔镜的存在,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无力的吁了口气,程浪躺在松软的大床上,蒙上被子闭上了眼睛。他要休息一下,更要想想该怎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借着酒劲睡着的程浪终于被饥饿和尿意叫醒,摇摇晃晃的再次爬了起来。
再次醒来,天旋地转的眩晕终于消失,只是身体的无力感却是实打实的。
脚步虚浮的走进洗手间,程浪解开腰带,一边撒尿一边琢磨着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没了魔镜的帮助,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方式就只剩下了办公室里那些抢来的书籍。
但相比这些,更加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清楚现在这条船在什么地方。
“哦——看看这有力的水柱!看看这绽放的琥珀色尿花!我尊敬的、尊贵的船长!您终于睡醒了!”
“艹...”
成功尿到手上的程浪呆滞的回头,然后便发现,洗手间的镜子里出现了一道半身人影!
“你...你是魔镜?!”
程浪惊喜的问道,此时这镜子里的人穿着一套漂亮的黑色燕尾服,领口还系着红色的蝴蝶结,就连头上都多了浓密的白色羊毛卷头发,凑近了看,那哪是头发,分明是细密的鹅绒。
唯独魔镜本身的皮肤,依旧是惨绿惨绿的满脸谄媚之色。
“如您所见,我尊敬、尊贵的船长先生,我是魔镜。”
镜子里的人说着还转了个圈,“我的新形象怎么样?”
“比以前帅气多了”程浪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我以为你死了呢。”
“我是一面镜子不是吗?只要不被打碎,我是不会死的。”魔镜搓着惨绿干瘦且细长的手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浪后知后觉的洗了洗手,随后系上裤子问道。
“圣芭芭雅把我当作礼物送给了她爱慕的船长,本意就是让我和船心融入在一起的。”
魔镜解释道,“但因为一些原因,那位不能提及名字和经历的船长并没有这么做,其后继承这条船的人同样不知道这件事情。
当然,我自己也不清楚,直到您把我送进船心室。不瞒您说,在这之前的几百年,我从未得到进入船心室的机会。”
说到这里,戏精一样的魔镜也再次涕泪横流,并且不出预料的抽出了那条红色手帕擦了擦眼泪又用力擤了擤鼻涕。
“所以你以后就只能出现在这面镜子里了?”程浪问道,同时也开始琢磨着,是不是给这面镜子拉上一道帘子了。
“不不不”
魔镜将红色手帕往身后随手一丢,“以后我可以随意出现在这条船上的任何一面镜子里。”
“这样也不错”
程浪彻底松了口气,转而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是在您睡着之后才醒过来的”魔镜答道,“所以我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好吧,新的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你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抱歉船长先生,我们字面意义上的迷航了。”
魔镜愧疚的答道,“不如我们移步会议室或者船长办公室聊聊吧,在这种污秽之地和我尊敬的船长先生谈事情实在是太失礼了。”
“那就办公室吧,我先去换一身衣服,还有,你以后不许出现在任何洗手间的镜子里。”
“一切听从您的安排”魔镜微微躬身,随后便从镜子里彻底消失没了踪迹。
“这条船的秘密很多啊...”
程浪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脱掉身上脏兮兮而且潮乎乎的的衣服,好好洗了个热水澡,随后钻进衣帽间挑了一套衣服换上。
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一名矮个子藤魈也走进来,抱起他换下的衣服和弄脏的被子走向了火炮甲板,勤快的开始了清洗。
船长室里,程浪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将一面镜子和他的战利品摆在了桌子上。
在离开绝望海之前他从那些沉船里得到了一张藏宝图、一个船瓶,三个疑似装有金币的箱子,以及一枚铠片外加一箱玻璃管。
当然,还有挂在脖子上的海蜃号角,藏在怀里的那张伪善面具,以及楼梯隔间里的,那块需要浇灌十杯杯波塞冬之血才能使用的水手墓碑和那个打不开的盒子,外加那枚从荒蛮岛获得的铠片。
“先说说这次的收获吧”
程浪说话间,伸手将三个疑似装有金币的箱子尽数打开。
这三个箱子里,第一个里面装的却是两把放在皮套里的燧发枪。
这支燧发枪看着平平无奇,但握把左右两侧,却各自镶嵌着半片波塞冬的铠片。
“这是一把嵌入了铠片的燧发枪”
魔镜说了一句废话,紧跟着又说道,“它是擅长金属冶炼和锻造舰炮的黎卡公国的高级货,虽然射速和杀伤力并不会提高,但却省去了装填的麻烦,而且准头似乎也有些许的提升。
尊敬的船长先生,您可以推开窗子试试。”
闻言,程浪拿着这两把燧发枪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推开门走上了外跨阳台。
“砰!砰!”
接连两声枪响之后,伴随着劲头十足但可以被轻易控制的后坐力,淡淡的火药烟雾弥漫开来,远处的水面也相继溅起了两个细小的水花。
试着扳动击锤,这两支燧发枪的击锤却像是锈死了一般根本就掰不动。
“您可能需要稍等一下”身后的魔镜提醒道。
闻言,程浪索性用手压着击锤,同时在心底默数着。
约莫着十秒钟之后,这两支燧发枪的击锤终于被相继压了下去。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击锤也再次锁死。
“还算不错”
程浪满意的点点头,拎着枪重新回到桌边坐下,看向了第二个木头箱子,这里面同样没有他想看到的金币,里面仅仅只放着一支铜黄色的单筒望远镜。
“这是墨菲塔公国的产品,那些草鱼的杂种和海妖的关系不错,所以可以得到比较纯洁的深海水晶来制作望远镜。”
魔镜介绍道,“除了看得清楚一些没什么特殊的,它甚至不如我好用。”
“那就不看了”
程浪将这枚望远镜丢回了箱子里,转而看向第三个箱子。
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金币,满满一箱子的金币,以及夹杂其间的少量银币和铜板。
“金币一共有407枚,银币51枚,铜板有18个。”魔镜在程浪准备将金币全都倒出来数一遍之前报出了准确的数字。
“一个舰队只储备这么点钱吗?”程浪忍不住问道。
“尊敬的船长,在绝望海金币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火炮和水手可以帮船长抢来发现的任何的东西。”
魔镜直白的说道,“如果火炮和水手抢不来的,储备太多金币只会便宜对手。”
“说的有道理”
程浪不由的点点头,对这个世界的野蛮也多了几份更加直观的认识。
“相比这些,接下来的东西才是更加宝贵的。”
魔镜主动说道,“铠片和船瓶就不用我介绍了,这个船瓶里的船和上一个船瓶一样,它们都已经孕育出了船心。
鉴于它们的船长都已经离奇遇难,如果您想成为这两条船的船长并且获得船心,只要打碎船瓶把它们释放出来,然后拿着您自己的船长信物直接去和船心签下契约就够了。”
“如果我能成为它们的船长,是不是还能获得船心赋予的新的力量?”程浪怦然心动。
“并不能”
魔镜泼了一盆冷水,“除非女武神号的船心泯灭,这就像您即便获得第二个海蜃号角也没办法召唤出更多的海雾一样。”
“好吧”程浪失望的放下了船瓶。
“它们至少可以当容器用”
魔镜说道,“尤其您最新得到的船瓶,那里面的那条船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式,关键时刻它也许可以救命。”
“但愿用不上它吧”
程浪说着用手敲了敲桌子上剩下的箱子,“这些装满了绿色液体的玻璃管又是什么?”
“那些绿色玻璃管是精灵公国生产的治疗药剂”
魔镜解释道,“只要敲碎玻璃管把药剂洒在受伤的位置就能治疗外伤,甚至可以内服,但据说味道非常恶心。
另外,它们只适合轻伤。如果是重伤,就算把它们全都喝下也没有什么作用。
还有,它们只对人类有效,对藤魈或者海妖以及海怪是没有效果的。
最后,这个箱子里一共有61支玻璃管,它们应该是医疗室的存货。”
“好吧,接下来说说这张藏宝图吧。”程浪拍了拍最后一个箱子问道。
“这就是瓦文萨伯爵留下的藏宝图了”
魔镜立刻解释道,“这种藏宝图流传于世的至少有上百份。”
“这个怎么用?”程浪就绪问道。
“您或许可以让藤魈试试”魔镜给出了建议。
“大圣!大圣!”
程浪立刻高声喊道。
很快,藤魈头子大圣从外面推开船长室的大门,四肢着地的走了进来。
“帮我看看这张藏宝图”程浪说着,将这张羊皮纸推给了对方。
“喔~”
大圣腔调怪异的叫喊了一声,随后放下藏宝图跑了出去。
不多时,他端着一杯果酒又回到了船长室,并且放在了桌子上。
在程浪和魔镜的注视下,这名藤魈头子伸出一根手指头在肩头的锥子上轻轻抹了一下,将几滴鲜血挤进了装有果酒的杯子里。
紧跟着,它把手指头送进嘴里嘬了嘬,随后将那张羊皮纸藏宝图泡在了混有血液的果酒里。
等他再拿出来的时候,藏宝图上的藤魈雕塑消失不见,转而出现了一幅详细的海图。
“竟然是在海盗城?”魔镜诧异的说道。
“指向海盗城?”
程浪看向羊皮纸,其上确实画着一幅精细的海图,同时他也注意到,在羊皮纸的背面,还画有别的。
把羊皮纸翻了个面,这次绘制的却是一副详细的地图,这地图里被额外标注的,却是一个叫做“海盗公墓”的地方,在这个地名的旁边,还有一串这个世界独有的数字。
“尊敬的船长先生,看来我们的下一站是海盗城了。”魔镜谄媚的说道。
“你知道怎么走吗?”程浪反问道。
“额...除非我们能知道现在处在什么位置才有可能。”
“那你知道我们在哪吗?”程浪无力的问道。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魔镜同样萎靡的给出了不久前才回答过的答案。
“总会找到方向的”
程浪说着,将藏宝图塞进了他从那位王子身上抢来的皮带里,和伪善面具占据了同一个口袋。
顺便把船瓶换成最新得到的这个,第三个口袋则被他用曾经装有波塞冬之血的金属盒子,装了十支精灵药剂塞了进去。
重新穿好衬衣和皮革马甲,他又将那对燧发枪跨在了前后腰的位置。
“不管怎么说,现在女武神号已经是最强的状态了。”程浪最后船上在衣帽间找到的黑色风衣自我安慰般的说道。
“最强?”
魔镜的语气中下意识的多了些许怀念,“女武神号的全盛状态,每一门火炮上都镶嵌着铠片,船舱里储备的波塞冬之血有足足好几箱。”
“有这么夸张?”
程浪愣了一下,同样下意识的问道,“既然这么强,怎么会在荒蛮岛阴沟里翻船?”
“一点都不夸张”
魔镜叹息道,“我刚刚说的是女武神号的全盛状态,但上一任船长接手这条船的时候,已经连水手都快用不起了,否则又怎么会被藤魈和瓦文萨伯爵的宝藏吸引?而且...”
“而且什么?”程浪见魔镜说到这里停住了,连忙追问道。
“而且荒蛮岛远不像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魔镜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说道,“那座岛有很大的问题,据我分析,似乎靠岸的船只实力越强大,岛上的野人和鳄鱼战斗力也就越强大,而且似乎有某种存在会慢慢窃取船心的力量。
当初女武神号靠岸的时候,那条鳄鱼远没有那么大,野人也没有那么多。”
“可是一百年...”
“一百年的时间并不算久”
魔镜认真的说道,“即便对于我这样一面微不足道的镜子来说,一百年也不过是打了个盹罢了。对于那条鳄鱼也是,只是打了个盹可不会让它变得那么大。”
“所以那座岛上还有其他的宝藏?”程浪同样认真的问道。
“远比藤魈更加重要的宝藏”
魔镜下意识的压低了些声音,“就算那里藏着一片逆鳞我都不意外。”
“以后我们会有机会再回到荒蛮岛的”
程浪用力做了个深呼吸,看着魔镜问道,“你知道航路对吧?”
“当然”
魔镜捂着胸口微微躬身,“只要摆脱了迷航,我随意愿意为您指引航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