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闪了闪,映着落清姣好的面容。 “今日在街上被围住的时候,有个人愤愤不平,说为什么他十载寒窗久考不第,而我区区女子官服加身。” 落清将纸放到桌子上。 “我同他说了前朝几位才女,又说我虽比不得前人,但也有鸿鹄之志。 “他所说的寒窗十载久不第,确实是考试机制的问题。 “古往今来,确实是有许许多多有才之人久不中。 “今我朝既然重文,就应该让这样流落在外的人才少一些。 “我既然在朝做事,就应该多做点实事。今日听他说了,就记下来。 “眼下虽没有解决的法子和机遇,他日有了机遇,也得向陛下和太子提一提。” 章斯年看着烛火下的落清,忽然惭愧起来:“姐姐这样的胸怀,实在是令小弟惭愧。” 落清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怎么你也学会了这样的客套话?右庶子不会就教了你这个吧?” 章斯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有,我是真心实意夸赞姐姐。 “不过,说起来右庶子真是没意思,整日里闷闷的,也不说话,跟哥哥似的……” 落清从记忆里读过的册子,找到了右庶子这个人。 右庶子,宋观文,江夏宋家,景泰六年进士,好风雅,为人乐善好施。 落清眯起眼睛,觉得哪里不对劲。 章斯年还在念叨:“我当值两天,他就对我说了两句话,一句话是在下宋观文,是右庶子,一句话是走吧。别的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就跟个哑巴似的……” “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落清问道。 章斯年恍然大悟:“好像是啊。宋观文出自江夏宋家,那可是一顶一的大家族,跟琅琊王家、清河崔氏一样的大家族。 “这宋观文原本跟我一个性子,最好招猫逗狗,一顶一的纨绔,比我还纨绔,听说之前在金陵,还闹出过人命呢。” “等等,闹出过人命?”章斯年自己发现了不对劲,“闹出了人命他是怎么当官的?” 落清攒眉:“此话怎讲?” 章斯年恨恨地拍了下自己脑袋,拉过椅子坐下来:“哎呀我这两天真是糊涂了,这都没反应过来。 “姐姐可能没听说过,这宋观文啊,今年二十六岁,以前是个纨绔。 “之前在江夏,好像是因为强抢民女,失手打死了那姑娘母亲,还吃官司来。 “只是宋家在江夏势力太大了,太守贪生怕死,事情被压了下去。 “这些事情,是传不到长安城的,也就我好打听消息,才知道这些的。 “只是这宋观文原本是大字不识的,不知怎么转了性子,去年中了进士,还是头榜第七名。” 落清定定地看着章斯年。 章斯年往椅子背上仰倒:“不会吧姐姐?” “是什么,能让一个人从大字不识到突然中进士呢?” 章斯年猛然摇头:“这绝对不可能。” 落清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除非——” 章斯年捂住张大的嘴,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天呐,这可是在太子殿下身边呐。” 落清无奈,敲了敲桌子:“我也想说 太子殿下都是些什么人呐。” 章斯年垂头丧气:“姐姐有所不知,之前更是乌烟瘴气,这不陛下才找了机会,把你我塞到殿下身边吗?” 落清无奈捂脸:“去查查吧,查清楚了我们两个商量,谁也别说,太子殿下和父亲都不要说。” “明白。” — 送走章斯年,吟宣才贴回落清身边。 看吟宣还在等着章斯年的背影,落清伸手戳了戳吟宣的脸。 吟宣这才愤愤地回头:“这二公子现在来装什么好人呐?少夫人被人围住的时候他在哪儿呢?” 落清一边给她舒气一边笑:“他被太子殿下揪着读书,又不陪侍我左右,怎么会来的那么及。 “再说,这点事情,我怎么可能解决不了呢?” “而且这厮也太无礼了,跑的也太快了,我都拦不住他,居然敢闯姑娘闺房,真……真是岂有此理!”吟宣说着,还跺了跺脚。 落清笑着把她拉到床边坐下:“他惹我们姑娘生气了?那我下次揍他好不好?” 吟宣低下头,扑倒落清怀里:“倒也不用揍他,就是看不惯他没点礼节,但他好像对少夫人也不坏……” “是嘛……他惹我们吟宣生气,就是最坏的了,下次我替你出气好不好?” 吟宣点点头:“好……可是少夫人,为什么要跟他讲那么多亲近的话?” “你看,你都说了他不坏,那他算不算可信之人?”落清耐心道。 吟宣点点头。 “我现在除了你和小染,就没什么可信之人了。而我身在朝堂,就需要朋友,跟我并肩作战,是不是?” 吟宣用力点头。 “那他,算不算一个好的朋友呢?” 吟宣掰着指头数:“这二公子虽然风风火火,但是对我们下人极好,经常打赏我们,做错了事情也不责骂。 “而且他总是笑眯眯的,无论是对谁都是笑着的,跟少夫人一样……不,比少夫人差一点。 “尤其是他还为少夫人说过话,他好像一开始对少夫人就挺好的。好吧,他是个好人。” 落清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姑娘,告诉我,怎么了?” 吟宣瘪着嘴,小声道:“我也想跟少夫人一起,并肩战斗。” “好呀。” “真的?”吟宣抬起头,眼里绽开光华。 “当然了。不过,这些天你还要在家里待着,等这几天过去了,再做事好不好?” “好!不过……少夫人,大公子走了,您真的不怨他?” “我怨他干嘛呀。怎么突然提起他来?” “看到您和二公子讲话,想起来了大公子,好像,您跟大公子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多话。” “因为,我跟斯年,是朋友。跟他……只是认识吧。” 落清踢掉鞋子,爬到床上去:“这一天天的,累死我了。” 吟宣跟着爬上去,给落清揉肩膀。 “您跟大公子,倒不像夫妻。” “那像什么啊?”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太像。” 落清又笑了:“那好呀,我跟他和离,不是更方便吗?” 夫妻不夫妻,本来也没多大情分。 落清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