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季川指着那个撒花的姑娘,斩钉截铁地说道:“她有身孕了。” 云暮眯着眼努力看清女子的动作,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师兄如何得知?” “等你回江南,每日给几十个人看病,就能看出来了。” 街道上的人摩肩接踵,但也尽力为花车让出了一条道,一个小孩不知从何处跑出,就要横跨街道,车夫拼命勒住缰绳,这才没让小孩命丧马蹄。 撒花的姑娘的腹部狠狠撞在了花车的栏杆上,这才免于被甩下车的下场,但下一瞬,下身的襦裙突然红了一片,她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车上的姑娘发出一阵尖叫:“她流血了!” 又有人道:“大夫,谁是大夫?快救救她!” 方才还祥和美好的画面如今已经乱成了一团,除夕夜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沾上晦气,都只是在看着,并没有上手帮忙的意思。 马车笨重,掉头不易,车夫也怕出差池,正要绕到下一条街返回渡春风。 季川于心不忍:“师兄下去一趟。” 说完,他踩在窗上,借着周围的棚子平稳地落到了地上,他边往里挤边道:“借过借过,在下是万安堂的大夫,可否让在下看看?” 出门前,渡春风来了贵客,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看好姑娘们,现下居然出了这档子事,为首的小厮虽心急,但也不敢轻信,直到人群里有人认出了季川。 “这确实是万安堂的季大夫。” “季大夫医术高超,各位不妨让他看看。” 看着地上捂着肚子疼得打滚的宋华,小厮咬咬牙,让季川上了花车,若真死了人,他们担不起责任。 宋华疼得冷汗直流,忽然,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蹲在她身旁,温热的指尖搭在她的手上。 片刻后,季川拿出随身带着的银针扎在孔最穴等穴位上,疼痛终于暂得缓解。 宋华猛地抓住男人的手,苦苦哀求:“大夫,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季川刚要甩开手,就察觉到袖口被人塞了东西,他顿了顿,还是掰开了女子的手:“血止住了,你们快些派人送她回去,请大夫来治病吧,再拖下去,人就要没命了。” 他想了想,还是没把这个姑娘有孕一事托出,青楼女子本就是人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 大过年的,医馆早就关了门,上哪去请大夫?小厮自然不会放过季川,示意车夫继续向前,他则转身对季川讨好道:“季大夫,大晚上的也请不到大夫,得麻烦你同我们一道回去,只要治好她,诊金你随便开。” 这话说得真阔气,季川一副被钱迷了心窍的模样:“此话当真?” 小厮拍了拍胸膛:“只要能治好,渡春风少不了季大夫的好处。” 季川捂着鼻子妥协:“成交,只是兄台能否先让季某下车,这花香和脂粉味太冲,鼻子遭不住。” 花车重新走动之时,云暮侧过脸,一张裹着石头的字条擦着她的脸把墙砸出了一个小坑。 从后门一直往里,季川越走越心惊,在江南时,他也给青楼的姑娘看过病,最差的也是两人住一间房,没想到渡春风的姑娘住得竟比江南那些生意惨淡的青楼还不如。 在渡春风单独点姑娘陪酒最少都要花上十两银子,更别提过夜,赚了这么多钱,竟不舍得花在姑娘身上。 先前听说大夫来诊脉一事,还当渡春风的老鸨多有人情味呢,结果也是个黑心肝的。 老鸨柳娘着急赶到,下一瞬,就被季川的话震在原地。 “她有身孕了,你知道吗?” 柳娘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诧,反倒是恼怒:“小贱蹄子,怀了身孕也不说。” 又对季川道:“大夫,这孩子还能保住吗?” 季川奇道:“旁的青楼都恨不得一碗打胎药灌下去,你怎么还想留下。” 柳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不会被两句试探的话难住,她叹了一声:“听说大夫是在万安堂看诊,自然也知晓渡春风每个月都会请大夫来给姑娘号脉。” “做我们这行,外头只看到风光,却不知背后有多艰辛,我也是怕她们身体出问题,你看看华娘,这身子骨,若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也不知她以后还能不能为人母,我实在是痛心。” 柳娘拉着宋华的手,苦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季川面上感动,嘴里却冰冷地说出了三个字:“保不住。” 宋华的手搭在腹部,泪水无声地从眼角落下,她心道:“对不住了孩子,希望来世你能投到一个好人家的家里。” 小厮端过一碗棕黑的药汁,直接灌进了宋华嘴里,惨叫声被一团抹布堵在了喉间,季川不忍地闭上双眼。 半个时辰过后,季川擦了擦额上的汗,疲倦道:“按着这个方子去抓药,喝上一个月。” 他收起桌上的银针,就要离开,临出门前,被小厮挡住了去路,“不好意思了季大夫,你得配合我们搜个身。” 季川怒道:“我好心替你们的姑娘诊治,你如今要搜我的身?坊间常说的农夫与蛇,今日也是让季某遇上了。” 小厮虽也不想,但碍于柳娘的逼迫,只能低声道:“不是我们不信季大夫,只是这姑娘手脚大方,怕她给了你不该拿的东西,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季川怒极反笑,脱下外衫砸进小厮的怀里,“搜,只是我有话在先,若你们搜不出东西,诊金翻倍。” 柳娘打着哈哈,“季大夫,这……” 季川冷冷道:“怎么,渡春风出不起诊金?大雪夜的,我抛下家中妻儿老小过来,你们莫不是以为我行善事?” 反正没人知晓他的身份,还不是随他胡诌? 柳娘尴尬一笑,季川的身份已经有人同她说了,众目睽睽之下跟着花车回来,若不明不白的死了,只怕官府会有人查到渡春风,她只能咽下这口气。 “渡春风怎会赖账。” 见小厮对她摇头,柳娘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今夜辛苦季大夫了,这些就当是妾给孩子的压岁钱。” 安全出了渡春风后,季川终于松了口气,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把东西送了出去。 “上面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