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路被拦住了,咱换一条?” 今日出门晚了,还要给十五买西市的蛤蟆馒头,路好巧不巧又堵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云暮掀开车帘,前路果然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发生什么了?” 砚石从车上一跃而下,原只是在外围问话,不知听到了什么,他挤进了人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出现在云暮的视野里。 他用帕子擦拭泛着热气的手,回道:“大人,冻死了个人。” 每年冬日,总有人熬不过京城的风雪,金吾卫的人巡街时,还帮着收拾过几次。 “官府的人还没来?” 云暮话音刚落,就看到几个衙役挎着刀驱散围观的百姓,正要让砚石换条路,人群已自发让出了一条道。 云暮把探头往外看的十五薅了回来:“别看了。” 车帘才刚放下,尸体的脸赫然暴露在人前,很快就被白布遮住。 晚些时候,狂风突起,窗牖咯吱声响,还有些千方百计地从门窗的缝隙处往里钻,旧雪才化,新雪又簌簌而下,屋里却温酒煮茶,传杯换盏。 今日散值早,想着在水云间宴请季川,去接十五时,顺嘴问了一句孟煦,没想对方也一口应下,好在沈聿明没作妖。 席间众人的红霞满面,唯有云暮和十五越喝越清醒。 在杯子传到面前时,云暮摆了摆手,“不喝了,众人皆醉我独醒,没意思,再喝下去,我今夜又不用睡了。” 十五跃跃欲试地看着酒杯,“大人,十五想……” 云暮把他的头推了回去:“想都别想,小孩子不许喝。” 沈聿明则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沾了沾酒递到十五的嘴边。 云暮心想,这动作,怎么有些熟悉? 看十五被辣红的脸,沈聿明拍了拍他的肩,“这酒量,还不如小青,去榻上玩吧。” 十五呸呸了两声,又喝了杯茶,这才缓过劲,“小青是谁?” 沈聿明意味深长地看着云暮:“本王也许久没有见到了,不如你问问大人?” 云暮这才记起,第一次和沈聿明有交集时,她就是用筷子渡酒,喂给那条竹叶青。 回想当初沈聿明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可怜样,云暮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下官不知王爷竟然这般想念小青,不如等会儿您带它回王府解解闷如何?若是觉得不够,师兄那还有条从不离身的小黑,下官也一并讨来送你。” 沈聿明的笑容一僵,直接拒绝:“云大人误会了,本王也没有很想它。” 季川虽和孟煦交谈,但耳听八方,准确地捕捉到师兄二字:“说我什么了?” “说小黑呢,我许久没有见过它了,不如师兄……” “她说笑呢。” 还没说完,沈聿明隔着一个十五捂住了她的嘴,惹得季川二人侧目。 “天寒地冻的,怕它冻死,就留它在谷中了,你们若是想见,等来年开春,我带它来一次京城,它也怪想念小青的。” “是何物?” 孟煦也有些好奇。 季川解释道:“两条小蛇,师父送的说是怕我们无聊。” 头一回听说怕人无聊送蛇,孟煦眉尾一挑:“你们师父是个有趣之人。” 见沈聿明实在害怕,云暮岔开了话题,摇铃唤小二进来撤了酒菜。 换上了解酒茶,几人又胡天海地闲扯了一通,最后兴尽而归。 水云间门前,云暮把醉倒的十五递给马车上的季川,摆手把身后的两人赶上了各自的马车:“走了,你们喝了酒又吹风,小心头疼。” 一张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纸快要打在云暮脸上时,被她伸手捏住,扫了一眼发现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什么东西?” 云暮上了马车,随手把纸放在一旁:“没什么,今早有人冻死在街头,但不知身份,官府贴了告示替她寻家人。” 季川凑过来看了一眼:“不认识。” 快到云府时,十五悠悠转醒,云暮弹了弹他的额头:“两滴酒就倒,下次还喝吗?” 十五揉着惺忪睡眼,摇头:“又辣又难喝,再也不喝了。” “吁”的一声响,马车稳稳停下,“大人,到了。” 云暮近门,率先下了马车,身旁的纸也露出了全貌,她的手在半空抬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十五搭上,“十五,在看什么?” 十五不可置信地看着纸上的人和字,腿一软,跌坐在地,没等季川把他捞起,又挣扎起身紧紧抓着抓住那张纸。 “大人,她……她好像是我娘!” 被人强行带着离开时才四岁,但已经有了记忆,不过一年半载,他多少还是记得一些。 云暮和季川对视了一眼,先把人带回了府,十五身份不同,有些话不适合在外面说。 听十五断断续续地把那些未曾说过的过往道出,云暮的心里激起万丈波澜。 和他一样的许多孩子都住在一起,由几个嬷嬷一起照看,到了四岁就会被送去地牢,人走了一批又重新进来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