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一进了马车就缩在了角落,乌黑的眼里满是警惕。 云暮把点心放在男孩面前,男孩双眼一亮,抱着碟子狼吞虎咽,吃得太急,点心卡在了嗓子眼,吐不出也咽不下,整张脸都憋红了,抓起沈聿明给他倒的茶咕噜咕噜吞下。 在男孩吃了几块点心后,云暮终于制止了他:“够了,你饿得太狠,一次不宜吃太多。” 男孩紧紧把点心护在怀里,活脱脱一个护食的小狼崽。 云暮收回手:“这些都是你的,会说话吗?” 男孩犹豫地点了点头,“会。” “可有去处?” 男孩摇了摇头,他第一次出门,从那个房子出来后就记不清来路,睡在别人家的草垛里,吃着两个被冻得梆硬的馒头,勉强活到了今日。 云暮把斗篷递给沈聿明,示意他给男孩披上,她则往火炉里加了几块新炭。 沈聿明没接,转而拿起自己的大氅把男孩裹了起来,“让他随我回王府?” 云暮思虑了片刻,还是拒绝了:“你府上人多眼杂,还是住云府吧。” 安叔把人洗干净后才领到云暮面前:“大人,咱府上没有孩子,买的成衣,多少有些不合身。” 云暮∶“无事,你找人来替他裁几身衣裳,以后他就住在云府。” 安叔有些为难:“皇上那边……” 男孩有些忐忑不安:“我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吗?” 云暮拍了拍他的头:“无事,你别多想。” 又对安叔说道:“先瞒着,皇上知道后再解释也不迟。” 沈聿明不解地看着二人,没懂这话是何意,不过是收留个孩子,还要父皇同意? 见他们还有话要说,他牵着男孩坐到榻上,“你可有名字?” 男孩摇了摇头,复又点头:“十五。” 穷苦人家生得多,大多是按出生顺序来取名,这倒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沈聿明又问:“姓呢?” 十五神情有些茫然,大家不都是这样叫吗? 沈聿明没有半点不耐:“你可知你爹娘叫什么?” 十五:“我们都没有爹娘。” 我们是谁? 沈聿明不动声色地套问:“那一般是谁给你们送吃的?” “武叔。” 沈聿明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云暮再回来时,手里身后跟着几个提着食盒的小厮,“净手吃饭。” 一连几天,十五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扎马步,拿着一根树枝当剑练。 云暮观察了几天,发现对方只会一些简单的出剑的动作。她和沈聿明旁敲侧击过,对方,这些是十五口中的“武叔”所教,练不好就要关禁闭,饿肚子。 刚到云府那晚,云暮把人安排在了她院里的厢房。怕他夜间睡不好,半夜就悄悄去看了他一眼,结果发现他蜷缩在角落,听到一点声响就如同惊弓之鸟,捂着脑袋直道:“我会好好练剑,绝不偷懒,别打我。” 此后他的房里再也没有熄过蜡烛。 洗漱过后,沈聿明又提着早点来了,云暮见怪不怪。 只见沈聿明从食盒里拿出几个蛤蟆形状的包子摆在十五面前:“这是昨儿答应给你买的。” 十五欢呼了一声,在得到云暮的首肯后才拿起包子开啃,吃完一个才道:“大人,从前十五住的地方有可多蛤蟆了,我们摸黑抓过好几次!” 云暮给他夹了块肉:“是嘛,十五真棒。” 蛤蟆多生在阴暗潮湿之地,云暮在心里把先前猜测的地方又划掉了几个。 十五内心敏感脆弱,那天晚上她本想让十五吐露心声,但人被刺激得昏了过去,之后她再也没问过了。这几日他活泼了不少,不时会说一些往事,云暮便靠着这些消息找到了几个可疑之地。 她看着埋头苦吃的十五:“等会儿兄长和王爷还要上值,你留在府中,让安叔陪着你可好?” “好!” 今日休沐,何来上值一说?沈聿明没有揭穿她,心情反而好了几分。云暮一心扑在十五身上,忽略了他好几日,偏偏她这个木头读不懂他的不满,今天终于可以抛下这小子了! 马车上,云暮把京城布局图摆在桌上,用笔在上面圈出两个地方,一东一西。 “只剩这两处了,王爷,我们兵分两路如何?” 沈聿明不情不愿地应下。 云暮换了辆马车,直奔城西。 无人居住的院落被雪覆盖,遮住了所有痕迹。云暮四下敲击,试图寻找密室。 据十五所说,他和四五十个他同龄的小孩住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京城寸土寸金,能装得下这么多人又能练武的,除了诏狱和大理寺的牢房,就只剩地下。 忽而摸到墙上的凸起,地面如同风月居一般露出缝隙,云暮心道果然。 顺阶而下,地下黑暗幽深,唯有云暮手中的火折子发出微弱的光。 和风月居的地牢一样,入眼的是一间间牢房,再往里,就是一个空旷的场地,场上有一些练武常见的木桩之类的东西,角落还堆着一摞摞木剑。 从尽头走出,云暮发现她已在城外,抄近道去城东时,她瞥见了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虽想不起来,但她还是追了上去。 弄堂窄小交错,没多久云暮就跟丢了,她只能作罢,往外走时,不住思考她在何处见过此人。 巷子深处,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怨毒地看着云暮的背影,身旁男子的神色和她如出一辙,只是眼神里还多了一丝被欺骗的恼怒。 和沈聿明复盘着今日的发现,二人都发现了怪异之处。 “几日前,有不少人见过很多乞儿,能把这些人无声无息地没了踪影,除了世家和皇室之人,下官想不到其他人。” 沈聿明猜测:“谁都想养私兵,直接收为己用会惹得父皇猜忌,于是他们想出了这个借着收留孤儿的名义把他们扭送到地下学武法子。” 说完两人都觉得不妥,但又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云暮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拿起笔在纸上勾勒。 沈聿明站在她身旁,拿起墨条替她磨墨:“这是谁?总觉得有些熟悉。” 云暮盯着纸上的背影看了半晌,从一旁的箱笼里找出一幅画放在一起比对。 “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