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匕首抵在腰腹,沈聿明视若无睹,双指一动,替云暮取下了发间的一根枯草,指腹轻轻擦过耳廓。 “大人,你发上沾了根草。” 嗓音低沉缱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侧脸,云暮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反倒一掌把人推了出去。 “再不出声就动手,仔细你的小命。” 沈聿明用枯草点了点肩膀,可怜兮兮地说道:“大人,好像脱臼了。” 云暮按住他的肩,咔嚓一声,恢复如初。动作间,她肩头的白衣又湿了些,血腥气也重了几分。 一连三日,云暮都没去上值,勤政殿内乌云密布,茶盏不知换了几套,王全愁得脸上的肉都少了半两。 “娘娘,这几日云暮借口养伤,谁都不见,除了此人。” 画像在贵妃身旁缓缓摊开。 贵妃侧坐在榻上,修剪内务府新送来的花,闻言头也没抬:“又是冯章他们几个?” “非也,是他从外头带回来的男人。” 云暮开始玩男人了?陛下知道吗? 贵妃终于提起了兴趣:“哦?拿来给本宫看看。” 看见画像的一刹那,案上的花瓶被人扫落在地,门外的宫人听到动静忙跑了进来。 “都给本宫滚出去!” 贵妃一把揪住宫女红袖的衣领,指甲划过红袖的脸,留下几道血痕。 她指着画中人厉声质问:“他是谁!” 红袖声音微颤:“此人叫沈聿明,原是涿州苍山上的山匪,不知怎么和云暮搭上了关系,从了良,没想到云暮把人带回了京。” 没有听到记忆中的名字,贵妃也不敢掉以轻心。 当年她派出去的人快要得手了,结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伙人把小杂种救走了,此后再也没了音讯。 人一天找不到,她一天不得安寝。 那双涂满红蔻的白玉柔荑轻轻搭在画像中人的脸上,“像,太像了。” 这眉眼,跟那个死了的女人有七八分相像! 尖长的指甲把画像撕成两半,贵妃幽幽的声音在红袖耳畔响起:“把他的底细给本宫查个一清二楚。” 落日余晖,残阳如血。 云暮闭眼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你又来做什么?若是看上了这个宅子尽管开口。” 这可是平昌坊的房子,寸土寸金,沈聿明立在墙头期待发问:“大人会送我?” “只怕你没命住。” 闭门谢客这几天,沈聿明每天雷打不动地过来,偏又不走大门,美其名曰避嫌。 他熟练地翻墙进院,落地的瞬间,夸张地拢了拢衣领:“大人这真冷清啊,一想到大人你孤家寡人住在这个没有人气的房子里,沈某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遂决定过来给你送点温暖。 正给花浇水的云暮举起手中的水壶,目光放在坑坑洼洼的墙面上时,又默默放下了手。 石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的点心,光看着都觉得牙疼,在涿州时怎么没见他这般嗜甜。 沈聿明皱眉:“大人不喜欢?” 他观察了几天,发现这家铺子最得京城人的欢心,人人都抢着买,去晚了就没了,整个坊市就属他家生意最好,云暮这都不喜欢? 他有些挫败:“大人,你喜欢什么,我明日给你送。” “你还是别送了。” “那可不行。所谓无功不受禄,大人把宅子赠予我,我自然是要还这个恩情的。” 沈聿明想也不想直接拒绝,往后的路还要靠云暮,就算死皮赖脸他也要紧紧缠住对方。 云暮啧了一声:“你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还无功不受禄?” 沈聿明乖巧地把手搭在膝上,认真反驳:“大人,你知道的,我从良了,所以你想要什么?” 云暮揉了揉额角,指着他常翻的那面墙道∶“你明日来替我补墙。” “草民遵命。” 翌日一早,院外瓦砾掉落,惊醒了尚在熟睡的云暮,她匆匆穿衣,提剑出门。 沈聿明倚墙而坐,烟蓝色的窄袖锦袍破烂不堪,鲜血不断涌出。 他单手捂着腹部,在见到云暮时,扯出一个歉意的笑:“本来想在你睡醒前补好墙,结果还是吵到你了。” 云暮的视线在那个干净的包袱上停顿了一瞬,弯腰把人扶起:“谁伤的你?” “包袱,别忘了。” “忘不了。”云暮把包袱挎在手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个。 每走一步搭在她手臂上的手就收紧几分,云暮的脸色阴沉得难看,杀意悄然弥漫全身。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皇城脚下动手,这些人疯了不成? “谁伤的你?” 他当然知道,但他不能说,只能摇头:“不知,他们都蒙着面,身手看起来像是前几日在城外的那帮人。我打不过,只能往里这里躲,他们才不敢追。” “把衣服脱了。” 沈聿明非但不脱,反而紧了紧衣领:“大人,这不好吧,我都受伤了。” 云暮真想掰开沈聿明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受了伤还这么不安分,“不想活命就尽管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