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的筹办与宫宴虽说不同,可也都算是宫中的大事,这种事只有妃位以上的嫔妃才有资格做,如今在妃位的是董云惜,顾如梅,还有宁心瑶。 顾如梅的性子自不必说,是不适合办这种事的,宁心瑶又还在圈禁,那么就只有董云惜了。 难道太后有意将凤印暂交给董云惜? 那绝对不行,她如今可是皇后的人,若得了凤印,不知会想什么法子来为难自己。 林婉宁试探着道:“要说操办宫宴,臣妾入宫以来也听说过宁妃娘娘的盛名,每次的宫宴都办的得体漂亮,又令人耳目一新呢。” 太后本意是想让林婉宁自己试试的,如此只当历练,为她将来封妃也算是铺铺路,积个好名声,倒没想到她竟会有意搭救宁家女。 她看着林婉宁问道:“你自己不想试试吗?” 林婉宁可不想操持这些,这种事,办好了也没多大功劳,办不好可就是大过错了。 她如今还有裴玄清的宠爱护着,不至于用这种事来为自己争个什么,何必呢? 可宁心瑶不同啊,此事若交给她,便有了名正言顺解除圈禁的理由,且办好了便是将功补过,于她来说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事。 思及此,她谦逊乖巧的答:“臣妾从未操持过宫中要务,资历尚浅,况且臣妾的位份操办乞巧节也不合适,难免有人会说太后与陛下都偏疼臣妾。” 太后看着她神情不似作假,不禁叹一口气,和她年轻时候一样的性子,心软,良善,懂事又无野心。 若说做个合格的皇后,也当得。 可太过心善不是什么好事,若她当初不是及时醒悟,使出雷厉风霆的手段,如何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她本想再教导两句,复又想想,罢了,这样的年纪慢慢成长也无妨。 若江家有那一日的时候,不知自己的养育之恩还是否足以让皇帝多留几分情面。 宁家也翻不出什么浪了,随她去吧。 太后想着,便道:“哀家老了,这些事迟早是你们去做的,无论最后由谁操办,你跟着一同去学,多做比多听有用的多。” 林婉宁虽想躲懒,可太后开了口,她也不能拒绝,点头道:“是,臣妾明白了。” …… 勤政殿 下朝后,慕容逸尘依旧是未换朝服便直接到了勤政殿,他一早便知裴玄清自沐山归来后朝堂便会是风波不断。 一袭绛紫色朝服,如墨的黑发上配的是羊脂玉做的质地温润的玉冠,如他的人一般温润如玉。 但此刻向来淡然的面上覆上了愁容:“江家今日算是直接宣告会促成煜王回京之事了。” 裴玄清看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一早便知江归原不安分了,因着从前不肯投效朕,母后没少与他争执,却终归不得缘由。” “如今是从前那未曾湮灭的野心又燃起来了,可惜了母后一番辛苦筹谋。” 慕容逸尘只觉头疼,若裴玄清按原计划扶持江家女,或许江家也不会如此决绝的孤注一掷了。 还有那个江归原,他到底在想什么? 裴玄煜这么多年来确实很安分,不像是会再争什么的人。 如今突然有了旁的动作,江归原竟一丝也不怀疑就直愣愣的冲上去了? 这样的脑子,到底怎么坐上家主之位的啊。 他叹一口气:“或许都是命吧,皇上降了贵妃为江嫔,无意给了江家在朝堂上为煜王说话的契机,而此番江家的作为不也为皇上送上了倾覆的由头吗?” 裴玄清靠在龙椅上,冷哼一声:“江归原这个老狐狸,本就有贼心,朕既露出了这个破绽,他怎会不牢牢抓住?” 自沐山那事之后,如今前朝后宫皆知皇上极为宠爱宸婕妤,不惜为了她降位江家女,打压江家。 勤政殿外传来闹哄哄的说话声,裴玄清与慕容逸尘对视一眼。 富康公公进来禀报,一脸为难的道:“皇上,江家沈家在朝任职的几位大人在勤政殿外跪着,说……说……” 慕容逸尘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说求皇上尊崇孝道,召煜王回京,否则便长跪不起?” 富康公公无奈的颔首称是。 裴玄清坐直身子吩咐:“去将正门给朕关严实了,殿内多摆些冰,拿棋盘来,朕与逸尘许久未曾对弈了。” 还要下棋?慕容逸尘心思根本不在此,他在担忧煜王回京,朝堂动荡,故而屡屡走神。 手中的棋子举起却又摇摆不定,都未曾发觉棋局已然明了。 裴玄清看他一眼:“怎又输了?朕都不怕,你怕什么?” 慕容逸尘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里:“罢了,是臣技不如人,还是提早认输吧。” 说话间,他也在观察着裴玄清的神色。 他不是一向不愿裴玄煜回京的吗?眼见着朝臣都要逼迫至此了,他为何还能如此淡定? 裴玄清淡笑着收子:“不是技不如人,是你心不在此。” 慕容逸尘叹一口气:“臣是心不在此,外头还跪着一群人呢,夏日午时日头最毒,这样的事传出去于皇上名声不利啊。” 裴玄清起身朝殿门方向看了一眼,又坐回龙椅上:“愿意跪就跪着,富康,去太医院叫几个太医来守着,若跪倒了就治,治好了继续跪。” 富康公公愣了一下,忙应了派人去太医院。 慕容逸尘未等用午膳便起身告退了,他如今饶是有些看不懂裴玄清了,虽说他登基以来,手段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可在民间一向是清正严明的天子形象。 如今是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吗? 裴玄清桌案下的手握得紧紧的,手指骨节都泛着白。 若不如此做,怎能探出虚实? 裴玄煜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到底因何回京?只有让他在军权与归京上做出选择,那么目的便是显而易见了。 勤政殿外的朝臣最终也受不住夏日酷暑,一个一个稀稀拉拉的离开了。 临走之前还议论纷纷,说今时不同往日,这裴玄清已不是初登基时那个小皇帝了。 从前卖惨哭跪还有可能改变决策,如今竟是心硬如铁,哪怕跪死在勤政殿外他都是无动于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