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知道,灵帝对待清音公主简直是宠上了天,将小女儿藏在深宫多年,到了五六岁时才肯让她在宫中四处玩乐。 环山也是在那个时候才与清音公主见了面。初见时,清音公主穿着层层叠叠的鸿衣羽裳,妆点的配饰晶莹璀璨,被打扮得如同画像上的福仙娃娃。粉雕玉琢的脸蛋儿,绵软娇美的身姿,睫毛扑闪扑闪地好奇观察着面前的祁家兄弟,这副可爱模样不由得让环山心生怜惜。 环山觉得,如此柔软娇小的姑娘,与婴孩儿无异,脑海里亦是回想起了那时军帐中小小的璟云。 打那以后,清音公主的身影便常常出现在东宫,只是公主到哪儿,身后都跟着一堆侍从,浩浩荡荡地闯进东宫里,又熙熙攘攘地追着公主跑,闹出许多动静来。 “怎么跟老鹰捉小鸡似的。”风竹太子烦不胜烦,揶揄道。 机灵的太子心中有数,他那金枝玉叶的妹妹这是盯上了璟云。 抢是抢不过的,躲还不行吗。 于是风竹太子便捎上也嫌弃吵闹的璟云,施展起躲猫猫的本领,两人往往一个不留神就不知溜到何处去了。 只有环山心甘情愿地伴随在清音公主左右,耐着性子陪她哄她呵护她。久而久之,宫人们也自然而然地觉得,祁家两兄弟中,弟弟侍奉的是太子,哥哥则是公主的随身侍卫,尽管璟云和环山的本意并非如此。 璟云不觉得自己隶属于任何人,而环山也以自己的方式尽心侍奉着太子与公主。 日暮时分,待恭送玩腻了的清音公主回去闺阁,环山总是已经为踩着门禁归来的太子和璟云备好了瓜果茶点。万籁俱寂的深夜里,等太子安然入睡后,环山也要先巡察一圈东宫,确认一切安全后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寝房,在璟云身边睡下。没有人告知环山应当做什么,不应当做什么,他只是凭着感觉去履行自己的“责任”。 但即便如此,风竹太子和璟云仍是与他拉开了心灵的距离。有段时间,两人回到东宫后对着一桌的新鲜吃食纷纷摇头,满脸歉意地说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环山十分狐疑,他不好逼问风竹太子,就旁敲侧击地去问璟云,这些时日和太子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哪知璟云也是面露尴尬,道:“我们都发了誓,绝对不能够讲给旁人听的。对不起,哥哥。” 哦,不能讲给旁人听的啊。环山心里酸酸的,但也只好选择噤声,不再追问。 “环山,你知道我兄长与璟云最近一直去的,是谁人的殿中吗?”隔了几日,小公主一边百无聊赖地试着一件又一件灵帝新赐下的珠钗环佩,一边不满地问道。 环山愣了愣,如实回道:“属下确实不知……” “是我的姨母武姬娘娘那里。”清音公主见环山一脸茫然,嘟起朱唇抱怨道,“怎么一回事嘛,你可是璟云的亲哥哥,璟云竟然也不同你讲?” “……”环山不知如何作答,心底像是被踢翻了一坛子冷水,泛起一阵冰凉。 清音公主并没有察觉到环山的失落,自顾自滔滔不绝道:“宫里人都说本公主与姨母长得很像,可璟云日日去见姨母,却不愿来侍奉本公主,是本公主的容姿不够美丽吗?” “清音殿下是庆国绝色,只是璟云不懂事……但属下对公主您的忠心,昭昭日月。” 小公主欢喜得不得了,被英俊少年如此殷勤赞誉,怎能不春心萌动呢。虽然清音公主仍然执着于璟云,但也顺势接纳了环山隐晦的好意。清音公主起身捧起环山泛着红晕的脸,大胆在面颊上印下一吻。 女娃娃温热柔软的触感在一瞬间将少年心中的所有冰凉蒸发殆尽。 “还是环山对本公主最好了。”小公主目光灼灼,甜甜一笑道,“那你永远都要爱护我。” “是。” 从那时起,环山的内心便开始摇摆,对风竹太子的忠诚,对弟弟璟云的珍爱,逐渐被对清音公主的倾慕占了上风。 还有一件事也让环山产生了错觉,似乎只有在清音公主那里,他才更有价值。 青龙是天生的武将,也是优秀的药师。在辰阳宫中,除了侍奉太子公主和精进文韬武略之外,每隔三日,祁家兄弟都会回到殿前司官舍中学习药理。文飞将军虽然辅佐妻子掌管殿前司,难得才有空闲,但作为庆国第一药师,亦是费了心思亲自教导两个儿子制药之法,小小的药理课堂更是父子三人难得的静谧时光。 环山和璟云性格迥异,擅长的领域也有所不同。 璟云喜欢在各个角落寻觅不常见的药草,小小年纪就把制作草本药膏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宫人们也常来问“青龙的小公子”讨要一些跌打损伤、烫伤擦伤药,夏日里也会请璟云去膳房调一些清热泻火的草药汤剂。 而环山则更热衷于观察蚁虫蛇蝎,从中获取好用的药材。有一段时间,宫中不知何故竟频繁出现四处逃窜的土公蛇,搅得宫里不得安宁。环山却十分高兴,自己做了根木叉子,熬了三个晚上捉了一小缸蛇,等宫中侍卫要拿去处理掉时,“青龙的大公子”正按捺着蛇头上的毒腺,往罐子里挤着毒液,身上手臂上还缠着几条蛇,对着来人吐着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