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环山在成为“无言”之前,亦是生得玉树临风,俊朗出尘。有人说他的相貌承继的是红玉将军的锐利与飒爽,而弟弟祁璟云则多了几分神似文飞将军的温实与秀逸。兄弟俩长得好看,天资也甚好,因为青龙嫡宗迟迟没有继承人,分宗两兄弟获得的关注就更多了,有时候难免也会被互相拿来比较。 环山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在东苍待到两三岁。彼时玄武暴乱,爹娘将他留在东苍交与乳母管教,便双双上了战场。三岁的孩子并不知道世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哭喊着要爹娘,周围的大人也不哄他,只告诉他爹爹和娘亲有比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乳母是这么对他说的,嫡宗的台辅夫妇偶尔来府里,也会严肃地这般教育他。 远赴异地的爹爹和娘亲那里,有什么东西比自己更重要——小环山才刚刚能理解完整的句子,脑海中就被反复地刻下了这句话的烙印。 于是在别家孩子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小环山就格外刻苦。青龙从三岁起便要训练剑术的基本功,环山只花了两个月就练得极为娴熟,进入实战练习了。或许他稚嫩的心底里还有些微小的希冀,若是自己足够乖巧,就能变成爹娘最重要的东西。 严冬过去,气候渐暖时,前方传来叛乱平定的消息,小环山被带到了爹娘驻扎的寒宵城。在那里,他见到了爹娘“更重要”的东西。 他的弟弟,祁璟云。 璟云是在冰寒之地的军帐中诞下的。红玉将军身怀六甲依旧所向披靡,在久攻不破的恶劣环境中开城门、斩敌将,对于在天寒地冻中苦熬到极限的王师兵士来说,简直就是天降奇迹。胜利的喜悦将一切都神圣化,有人说祁璟云是武神转世,是他为红玉将军带来了武勋,否则一个即将临盆的妊妇挺着大肚子,又浸了冰水又跃马挥剑的,身体怎么可能丝毫没有懈怠? 小环山还没见到小璟云时,这些离谱的谣言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弟弟他是神仙?”小环山牵着爹爹的手,眨着眼睛抬头问道。 文飞将军笑了,蹲下身子,温柔地摸了摸环山的小脑袋,道:“你娘可生不出神仙,弟弟就是弟弟。” 小环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着爹爹进到了娘亲的帐中。 红玉将军守在摇篮边上,见到许久未见的大儿子,亦是笑得灿烂:“环山,快来见见你的弟弟。” 摇篮里小婴儿正在酣睡,粉嘟嘟的小嘴微微张着,隐约能看见他湿润的小舌头,呼吸慢慢的,柔柔的。小环山好奇极了,想要伸手去触碰这团奇迹,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慌忙缩回了手。 “可以轻轻碰的哟。”红玉将军柔声道。 小环山这才伸出一根指头,小心翼翼地触了触小璟云的脸蛋。 软乎乎的。 小环山的嘴角也忍不住扬起笑意,再去触那从襁褓中探出的小手,却被梦中的小璟云牢牢抓住了。小环山一愣,而后笑出声来。 “这哪里是神仙呀,明明就是一只小狸猫。” 再后来,小环山便明白了,弟弟他对于爹娘来说确实很重要,但却依旧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饿了会哭闹,离开怀抱会感到寂寞,爹娘忙于事务的时候,总是需要环山抱着哄着。这么脆弱的小生命来到世上,他理应担起责任呵护他。 毋庸置疑,环山一直疼爱着璟云。红玉将军一家上京后,稍微长大些了的两兄弟,关系也十分和睦。得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环山总是让弟弟先挑,璟云也会“恰巧”挑不中哥哥喜欢的东西。 环山理所当然地对璟云好,因为他是哥哥。璟云也不愿意一味承受环山的好意,因为他们是兄弟。 原本祁家兄弟之间一直有种和善又恬淡的平衡,但有了外人介入后,这种平衡便被打破了。小璟云或许没有觉察到,但哥哥环山的心思远比弟弟的更细腻敏感些,尤其是兄弟俩成为风竹太子的陪侍后,环山的心态上多多少少有了些转变。 环山发现,明明三个男孩子彼此年龄相近,风竹太子却更愿意带着璟云到处跑。 事实上理由非常简单。风竹太子自幼见多了身边那些对他溜须拍马的势利眼,对于顺从的环山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反倒是不怎么把自己放在眼里,比武时从不放水的璟云更合太子的胃口。所以常常要与璟云争个高下,胡闹时也更乐于把璟云拖下水。 “璟云,为何不阻止太子殿下?” 有一回,风竹太子强行拉着璟云攀上了石榴树,和鸟雀抢果子吃,一个不小心跌落树下。人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但闹得东宫里好大的动静,把陈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劝了十一回,风竹殿下听不见而已。”璟云脸上毫无波澜,平静地回答道。 “孤只听见八回,哪来的十一回。”太子假装揉着受伤的手臂,开始扯皮。 “是十一回。”璟云白了一眼,道,“殿下要么是算数不太好,要么是耳朵不太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