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武姬娘娘的私宅中安安稳稳地誊抄了几日，玲珑深感武姬娘娘的良苦用心，她对毒物也有了些框架性的理解，抄到比较在意的部分内容，也备了空白的册子额外摘录下来，尤其有关蛊毒的部分，更是反复琢磨，连同批注一道一字不漏地抄写下来。 一日，武姬娘娘同玲珑他们讲，晚膳时间要稍许延后几刻钟，又让幻婆婆在餐桌上多摆了两副碗筷。 “太子殿下要来用膳？”玲珑困惑地问道。 “不是，小白正跟我闹脾气呢，这几日恐怕是不愿来的。”武姬娘娘端来她亲自拌好的荆芥凉菜，在距离宝珠座位更近的位置放下盘案。荆芥菜是辰阳特有的品种，玲珑和宝珠来到京城前都未曾尝过，只吃了一次就爱上了，尤其是宝珠，日日都念着这口。璟云对荆芥倒是没那么偏爱，但武姬娘娘还是会隔几天为他做好儿时最爱的水晶肴肉。 “那今日还有哪两位熟客到访？”玲珑实在想不出，辰阳还有哪几位贵人可以在武姬娘娘的私宅与他们共进晚膳。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都是老熟人。”武姬娘娘笑笑，继续卖关子，“南珠和西凉都给我送了信，算算时辰，刚好赶上这顿晚膳。” 果不其然，不出半个时辰，一位气质典雅的贵女与一位稚气未脱的少年前后脚敲开了娘娘宅邸的大门。 “琉璃姐！穆遥？” “玲珑，好久不见。”琉璃张开双臂，温柔地环住了自己的宝贝妹妹。穆遥的面庞则又黝黑了几分，站在一旁羞怯地笑着，看样子他这几个月又在西凉的田间帮了不少忙。 玲珑诧异得很，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位都是她不曾想到的。 武姬娘娘喜笑颜开地将新到的宾客迎入家宴中，众人先是寒暄了几句，玲珑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话。 “琉璃姐是公事来的，还是私事？” “来辰阳是为公事，见你们算是私事。”琉璃亦是春风满面，与武姬娘娘确认眼下但说无妨后，便拿出两册账本娓娓道来，“娘亲身体不适，要与灵帝陛下告假一年，朱雀事务由爹与我执掌，因而派我前来面圣告禀此事。但这两册账本是娘亲要我私下里带来的。” “娘亲这是怎么了？”玲珑忽而紧张起来。 琉璃眉眼间露出几分喜色，道：“恐怕又是要给我们添个小弟或小妹了。” 玲珑激动地掩住口鼻，轻声惊呼，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与璟云面面相觑。而武姬娘娘似乎是众人中最为高兴的，拉着琉璃打听了许多雨琴夫人的身体状况。只有未曾与岳母打过照面的穆遥一头雾水，左看看右看看摇起脑袋。宝珠见状，赶忙凑过去，嘀嘀咕咕地向穆遥夸赞起自家夫人与老爷是多么恩爱，多么妇唱夫随，要穆世子多学着点。 原来雨琴夫人先前在信中说脱不开身，指的是这等喜事。林台辅夫妇都已四旬过半，雨琴夫人这一胎怀得必定辛苦些，是应当暂退一线好好安胎。而林琉璃虽未正式受封，却已经是朱雀嫡宗默认的世女，让长姐在辰阳朝廷多多露面也是合理的举措。 玲珑高兴了一小会儿，又想起琉璃拿出的那两册账本，翻阅几页，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琉璃姐，这两册是？” “较厚的那册是玄武壬氏一族与北方蕃兵这一两年的交易账目，应是娘亲经由朱雀的情报网得来的抄本。较薄的这册则是蕃兵与辰阳的某人今年的往来账目，是从白虎穆台辅处所得。两册都是暗账。” 玲珑闻言，面色更沉了：“玄武卖与蕃兵的矿石数量竟多于粮食？娘亲可查出是何种矿石占多数？” “是硝石。” 蕃兵乃流散于边境的雇佣兵，比一般的土匪强盗多些纪律，常聚成集团，以赚取赏金而行动。北方边境局势动荡，玄武以金钱或物资交换蕃兵的扈卫原本就是灵帝默许的灰色交易，但这硝石并不是一般的物资。 古书中有云，“以硫磺、雄黄合硝石并蜜烧之，焰起烧手面及烬屋舍者”，说的是以硝石为主要材料的火药制法（引自《真元妙道要略》），大量囤积硝石的目的只有可能是为制造火药箭、火炮等火器。但蕃兵并非军旅，只拿人头财宝，不攻城池，一般使用的都是近战武器，要火器是有何目的？ 见玲珑眉头紧锁，武姬娘娘也将两册账本取到面前翻开起来，一边时不时地做些对照，一边垂眸低声问道：“琉璃，这薄的一册并未提到硝石，都只写了些动物皮草、药材之类，但我看若以批次和件数对比，数目似乎是相近的，时间也衔接得有些巧合了，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讲究。” “正如娘娘所察，娘亲自然是心里有数，才把这两册账本一起让我交与您查看。”琉璃恭敬作答，“两个月前，西北玄武白虎的两州辖地接壤处有蕃兵窜入打劫村落，因靠近白虎辖地更近，穆台辅便派人捉凶，缉拿住几名蕃兵，搜查其藏身之地时发现了这第二册账本，心生怀疑，便让人做了抄本秘密送到了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