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风竹太子后,武姬娘娘自个儿收拾了下酒桌,见天快亮了,便熄了灯走出房门,在庭院中找了处喜欢的地儿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武姬,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苍劲有力的熟悉嗓音,武姬娘娘猛地睁开眼,无奈地苦笑道:“陛下才是,怎么又是这个时辰跑来我这乡野人家。” “寡人一日十二个时辰里,也就享有这两个时辰的自由,想去哪就去哪吧。况且见完你刚好是上朝的时刻,也不见得有何耽误。” 那位统御万民权倾天下的威严帝王,此刻只穿着朴素的晨衣,蔼然笑着。身姿风貌却仍是踔厉奋发,寻不出一丝懈怠。 武姬娘娘站起身,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沾在衣衫上的树叶尘土,道:“既然只有两个时辰,陛下就该好好休息。但来都来了,还是随我去书房坐坐吧。” 灵帝欣然应下。 茶香袅袅,一盏清茗解烈酒。 武姬娘娘倒去头道茶,将二道茶酙了一盏,先兀自喝下,这才酙了第二盏。 “试毒完毕,陛下请用。” “你泡的晨茶就不用那么讲究规矩了。就算武姬真在茶里下了毒,寡人也不愿浪费这一杯甘露。”灵帝以右手六指环握茶盏,微微合眼,仿佛陶醉于温热芳气中。 “该有的规矩可省不得,陛下乃是万乘之尊,若是在这里有半点闪失,我这脑袋还要不要了。”调侃着,武姬娘娘又给自己斟上茶水,而后取了手边的书册翻阅起来。 灵帝时不时会来武姬娘娘处并非稀罕事,但只有他们身边的一两位近侍知晓,就连风竹太子都被蒙在鼓里。 武姬娘娘在成为先灵帝“良”的妃子前,曾与当时还是义王的灵帝有过婚约,但这段姻缘也只是当时的朱雀台辅与帝王家做的联姻决定,至少武姬娘娘本人认为自己与义王最多只是兄弟般的友好关系。后来义王得知武姬另有心悦之人,便想方设法说服了灵帝“良”取消了与武姬的婚约,转头与仰慕自己的蕙姬定了亲。 尽管武姬十分感恩义王尊重她的意愿,但她并无法如愿嫁给心中所爱。就在她认为自己的身心皆已获得自由时,却被突然封为灵妃,来不及反应与拒绝便成为了庆国的天下母。 嫁与灵帝“良”之后,武姬娘娘才明白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兄弟之争的漩涡中。 事实上,“义王”陆长义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嫡长子,只是天生异相,右手长有第六根手指,被视作祸国征兆。庆国并非长子继承制,因而陆长良出生后,两兄弟的父皇灵帝“明”便立了陆长良为储君,也就是武姬的夫婿,后来的灵帝“良”。 彼时,陆长良虽居东宫之位,却十分忌惮自己的长兄。除了多出一根手指,陆长义还比长良太子多出三分谋略、七分武艺,就连相貌气质都更胜一筹,甚至更受异性欢迎。 良与义的父皇在世时,帝王家刚好有一甲子的年头未与朱雀通婚,便从朱雀族中要了个白子许给义王,那个白子便是林武姬。 “白子嫁六指,多么般配。”陆长良如此戏谑义王,显然是在提醒他,身有凶兆之人只配娶有缺憾之人。说是赐婚,实则是心知肚明的羞辱。 可面对这桩联姻,义王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愉快,常常与未婚之妻相约饮酒作诗,相处地十分融洽。陆长良便认定义王已经对朱雀林武姬动了情,用来羞辱六指的婚约却意外成了天作之合,心中的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陆长良登基后,当义王请求取消婚约时,灵帝“良”探查了其背后的动机,便以一道圣旨让武姬成为了一生只能侍奉自己的灵妃。 “陆长义宝贝到不敢自己亲手触碰的女人,今夜却要与寡人床笫承欢,真是令人身心愉悦。”大婚那晚,灵帝“良”把武姬摁倒在卧榻上,分明是帝王之躯,眼里却尽是小人得意般的扭曲笑意。 武姬狠狠咬了一口陆长良的肩以示反击,又翻身将尊贵的帝王骑在身下,擒住双手冷声道:“看来陛下的气力远不如我这个白子,却还想以我欺凌他人。若不想明日宫中传遍陛下那里不行的风言风语,您今晚还是先将金口合上才是明智之举。” 灵帝“良”虽然意识到这位灵妃并不好任意摆布,但仍然有百般花样折磨她与义王。武姬虽然对义王没有情爱之意,但仍将他视作友人,并不打算让朋友为自己所扰,所以独自隐忍了几年,直到灵帝“良”被玄武的机关神木绞死,才从深宫的苦难中逃离出来。 义王登上帝王的宝座后,或许是出于愧疚,这位处事如雷霆般的灵帝对先帝的遗孀格外恩宠,俸禄待遇也等同于自己的灵妃。但由于频繁出入武姬娘娘宫里,两位之间的关系多少引来了朝臣非议,尽管灵帝只是厌恶朝堂上的嘈杂纷扰,更愿意与昔日那位爽快又聪慧的好友分享治国修身平天下之道罢了。武姬娘娘面对那些无趣的谣言,也不出力反驳,只是在某一天忽然换上了男装,不再以粉黛示人。灵帝便也干脆顺着武姬娘娘,允许她卸下后宫的礼仪规矩,以男装便服随意走动,也准她只要告禀过便可出宫私访。灵帝还在宫殿深处赐了一座庭院,除了武姬娘娘选的近侍,谁也不准靠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