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先生:【好,我明天晚上来接你。】
南惜冲动过后,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像睁着眼睛跳进一个坑。
她摇头,甩掉这种奇怪的想法。
*
第二天,南惜挑了件芋泥紫色修身长裙。面料是五位数一米的织金云锦,由外婆相熟的江南裁缝手工缝制。据说祖上是宫廷御用裁缝,专做龙袍的,许多手艺代代相传,都不足为外人道。
云锦色泽沉稳又奢华,自带东方贵族独特的底蕴,目之所及,皆为黄金。却被裁剪成年轻俏丽的裙装款式,半点也不显老气。
化妆师看得挪不开眼:“这衣服也就南小姐能hold住,太挑气质了。”
南惜笑了笑,当是回应,手机上池靳予发来信息:【刚开完会,还有点工作,大概六点到。】
现在才四点多。
她回了个好字,看向桌上备选的首饰盒,都是成套的独家设计款:“我戴珍珠还是玉?”
化妆师专心给她卷着发:“您戴哪个都好看,挑喜欢的就好。”
熟悉的化妆师不会给她提意见,知道提了也没用。她总有一套自己的想法,美商在圈里也是拔尖儿的,能给自己搭配得不落俗套。
只是她有点选择困难症。
好东西太多,实在挑不过来。
“就这套南洋金珠吧。”南惜满意地拿到手里,稀有的浓金色珍珠,颗颗纯净光洁,毫无瑕疵,手感如丝绸般润滑,“奶奶送我的二十岁礼物。”
更昂贵的维纳斯澳白她也有,但这颜色更配她此刻的妆容和裙子。
化妆师笑了笑:“今晚的约会一定很重要。”
“不是约会。”她一本正经地解释,“是我最喜欢的钢琴家的演奏会。”
每次去马克西姆的演奏会,她都会特别用心打扮,这次也不例外。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有人陪她。
池昭明和她相识二十年,恋爱三年,从来没陪她听过。说这种高雅的东西他欣赏不来,去了也是浪费时间,好像他时间挺宝贵似的。
其实他自己也总在虚度光阴,说白了不愿意陪她。
镜子里眸光闪了闪,南惜压下念头,不再想那个晦气玩意儿。
脑中却闪过池靳予那张清俊儒雅的脸。
凤眸微微垂下,带着点柔光。
他的时间才宝贵。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钱,只有时间和心意难得。
*
池靳予说了六点,分秒不差,六点准时给她发信息:【我在云宫地库。】
南惜对着镜子三百六十度转身,最后检查了一遍衣服首饰和妆容发型,才出门。
专属电梯直下地库。
云宫是顶级安保,地库大门人脸识别。即便池靳予这样的身份,没有业主同意,也只能在门外停车区等她。
南惜边走向不远处那辆熟悉的库里南,边悄悄打量副驾驶门边的男人。
面料考究的黑色西装,带着若有似无浅咖色暗纹的白衬衫,配一条蓝棕交织斜纹领带。
腕间百达翡丽的表盘莹莹发光,南惜发现他左手食指还戴了只素圈。
身高腿长,挺拔贵气,可站在这里好像专程等着为她开门的侍者。
突然又想起昨天他站在车门后的样子,不禁脑补出骑士和公主,南惜晃了晃神,连忙摁住荒唐的念头。
地库明亮如大堂,头顶格栅的柔光灯洒在女孩身上,池靳予有点分神。
直到她礼貌地叫了一声:“池先生。”
“嗯。”他轻轻勾唇,完美掩藏住回神的窘迫,“你今晚很漂亮。”
南惜蹙了蹙眉。
平时不漂亮吗?
池靳予似乎没留意到,打开车门请她上去。
南惜坐进副驾驶,拉安全带的时候嘴唇还嘟着。
他坐好后朝这边瞥了一眼,像在思索什么,随即了然地启动车子。
星空顶又亮起来。
南惜发现他是真喜欢,每次都要开。祁景之那么骚包都只偶尔开开,亮个氛围,说看久了会视觉疲劳。
她昨天就想问,现下终于忍不住问了:“您很喜欢这个星空顶吗?”
男人搭上方向盘的手一顿,指尖扣紧,嗓音略微滞涩:“你不喜欢?”
“不是啊。”南惜笑盈盈,“喜欢的。”
就是她上车,祁景之才会给她开。
池靳予松开指尖,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扬几分:“喜欢就好。”
南惜没深想,低下头查路线,看是否堵车。
冷不丁的,驾驶座那边飘来一句:“我说你今晚漂亮,和你一直都漂亮并不矛盾。”
她脑袋嗡了嗡,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等地库栏杆升起的时候,池靳予同时转过来,直勾勾地,攫住她轻晃的眼神。
心脏好像被捏了一下,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
导航中间拥堵的红色,让她从出门就担心会赶不上。
可池靳予完全没按照导航走。
库里南走街窜巷,导航一直跟着他选的路线在变化,他脑子里好像有一张连高德都不知道的神秘地图。
除了目的地附近一小截避不过去的通行缓慢,半小时后,顺利抵达演奏会现场。
开场前,南惜去了趟洗手间。
她对着补妆区的镜子涂口红,一墙之隔的走廊外出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谁啊那是?我可看见了,你跟一姑娘一块儿来的。”
池靳予淡声答:“朋友。”
南惜刚把口红装回包里,脚往外踏了一步,又缩回来。
“少来,你除了我还有能一块儿看演奏会的朋友?而且你什么时候看过演奏会?还跟一姑娘。”男人嗤笑了声,“池靳予,藏得够深啊,找我弄票就为了她?”
池靳予不落下风,淡淡怼回去:“所以你又弄张票,是为了跟来八卦我?”
那人噎了噎,语气僵硬:“我这是瞻仰艺术。”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难得听池靳予插科打诨,对方应该就是铂锐资本的薄慎。南惜听爸爸提过,此人表面看着不太靠谱,但工作能力没得挑。
原来池靳予的票是他帮忙弄的。
铂锐一直在做国内顶尖艺术场馆的投资,能弄到VIP不奇怪。
紧接着,南惜又听见薄慎八卦的嗓音:“真背着我交女朋友了?”
“注意言辞,别胡说八道。”池靳予警告他,再次严肃地强调:“只是朋友。”
薄慎明显不信,拖长音“哦”了一声。
他急于撇清关系,她本该如释重负,却莫名觉得呼吸滞涩,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了。
这么听墙角也实在可笑,南惜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施施然走出去。
蓦地,前方传来一声:“还在追。”
她身子一僵,仿佛被钉在原地。
池靳予:“所以一会儿管住你的嘴,别让她尴尬。”
“卧槽。”薄慎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池靳予以为他是骂自己,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他,瞧那没见过世面的样。
下一秒,才发现薄慎那没见过世面的白痴目光其实落在他背后。
池靳予转过头,望进一双微颤的泛着水波的凤眼。揣在裤兜里的手攥了攥,表情压得平静,沉稳:“进场吧。”
他脚步没动,目光清润,像在等着她过去。
南惜竭力摁住不听话的心跳,走到他旁边。
属于成年男性的蓬勃气息,略高的体温,和他身上独有的那种淡雅香气,好像瞬间夺去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大脑和呼吸系统有些紊乱。
因为他刚才那句话,南惜整个人都不对劲。
脑袋像隔了层膜,听见薄慎压低的嗓音:“这不是你弟妹吗?玩儿挺花啊。”
“以后不是了。”
薄慎没和他们挨着坐,不知道是没弄到票,还是有意隔了两排。
但斜后方那道目光实在太火热,南惜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兄弟母胎单身快三十年,头一次追女生,薄慎一时激动难抑。
直到手机震动,收到自家兄弟无情的警告:【再看,眼珠子给你挖下来。】
薄慎:【……】
【你是不是先解释一下?】
池靳予:【你这么能八卦,还用解释?】
薄慎:【我是说,为什么是她?】
【你信不信祁景之杀了你?】
池靳予:【我不会给他机会。】
薄慎:【艹,来真的?】
池靳予没再回复他。
手机静音放到旁边,他认真看向身侧的女孩。
她似乎有些拘谨,但即便这样也姿态优雅。
雪白修长的脖颈掩在精致的花瓣立领中,有种引人遐思的神秘,分明那里也没什么,偏偏能让人口干舌燥,不敢直视。
“我不知道他来。”池靳予转头望向前方,低声解释,“如果不高兴,你可以不用搭理。”
南惜轻声笑了下:“没不高兴。”
她刚才的面无表情只是在走神。
池靳予说在追她,她还没缓过来。
这个圈子她早已冷眼看够。
那些世家公子哥,日常攀比除了车就是女人。而女人往往还不如车。
妞嘛,泡泡就完了,太认真是很丢脸的事。会被兄弟们耻笑,他们这种身份怎么能让女人拿捏。
池昭明总让她给他点脸面,作为女朋友,在外面不要太忤逆他。叫她乖一些,便是从那时候,和那些人称兄道弟开始的。
倒也出过几个痴情种,可真痴情的,干干净净的,早就不在这圈里混了。
她快要对身边这个肮脏龌龊的环境麻木,虽然她也未曾深陷其中,只是为将来难免要和这帮人联姻的女孩们悲哀。
直到这个男人,轻描淡写两句话,好像在她眼前这片阴暗沼泽里投下清光。
“还在追。”
“别让她尴尬。”
他认真的模样又浮现在脑海中。
礼堂寂静,耳畔传来低沉的气音:“上次说过,请你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
南惜醒过神,半边身子毫无预兆地发软。
池靳予倾身过来,胳膊搭在座位中间的扶手上。呼吸在她耳垂几公分外,危险地停住,并没有突破暧昧界限:
“南小姐,我能有这个荣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