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是想当云锦词的一个小徒弟,不想当魔界的王,也不想去入侵九州,更不想承担那么多人的期望。 姒青低头看着他,似乎是不喜欢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声音冷了很多:“轩儿,你应该带领我们去攻打九州,既然魔界不适合生存,那我们就到九州去!” 他觉得那颗心跳的厉害,但还是保持着理智,下意识拒绝道:“不……” 姒青冷笑道:“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魔族日日夜夜受着魔气的侵蚀,看着无数的婴儿刚出生就因魔气夭折,看着你的子民走着走着就疼得倒在地上吗?” “不、不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仿佛来到了一座危桥,前方盘旋着一条巨蟒,后方俯卧着一只猛虎,他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无论是进还是退,都好像有罪。 他生在九州,长在九州,虽然遇见很多不好的事,可也遇见了很多对他好的人,更何况九州还有他最爱的师尊,他如何能将杀戮带到九州呢? 可他是魔族的少主,体内流着魔族的血,他父亲用自己的命才换他回来,他不能弃魔族于不顾,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死在他眼前。 心中似乎有个小人在哭着,那么得无助,那么得为难。 谁能来救救他啊? 谁能来告诉他,他究竟该怎么做呢? 耳边突然响起了铃铛声,声音清脆,如同他亲手做了挂在隅休山屋檐下的那一只风铃。 他好似在刹那间就回到了隅休山的宅子,双手不自觉推开门,一抬眼,他就看见他此生最在乎的那个人。 她问:“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谁欺负你了吗?” 他答不上来,只是愣愣的看着那个人。 女子笑起来,眉眼弯弯,朝他招招手,道:“别傻站着了,阿轩,快点过来。”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 于是他强迫自己忽略掉心底的异样,走进了大门。 “师尊,弟子来了。” 门合上的那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等到再次有意识时,他只觉得浑身都好疼,尤其是那颗心,仿佛碎成了好多片,在不断往外头流着血。 眼前是昏暗的天色,雷光闪过,照亮了不远处女人的脸,她受了伤,浑身是血,发丝凌乱。 “阿轩,醒醒!”她在喊。 他好似醒了,又好似在梦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了。 师尊身上的伤是自己做的吗? 他怎么能对师尊下手啊? 他真的该死! 没等他彻底回过神来,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动了,狂风拂面,手中长剑照出冷冽的寒光。 剑尖直指云锦词。 不……不可以…… 他不能对云锦词下手! 那是他的师尊啊。 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从天而降的神明,在那个雨夜收自己为徒,从此以后,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她都陪着自己一起去闯,永远会在危险来临时,挡在自己面前。 无数次他抬起头,看见的都是她的笑容。 她一声又一声的喊着“阿轩”。 哪怕自己曾经被千夫所指,她也依旧站在自己这边。 她更是他放在心里,不可言说却又无法割舍的人。 他不能伤她。 不能…… 最后一刻,他拼命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猛然转了手腕。 噗嗤—— 长剑刺入血肉,穿过整个胸膛。 一道雷光照下,他看见云锦词墨玉般的眸子中照出了自己的影子,鲜红的血飞溅,在青色的衣衫上染出了点点红色。 有点像是秋天时,隅休山漫山遍野的红枫。 可惜了,再也不能跟师尊一起看红枫了。 她像是还没回过神来,直到他开始控制不住开始下坠时,才猛然喊出声来。 “阿轩!” 她接住了他。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攥紧了她的衣袖。 “师尊,对不起……” 对不起,他让九州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了。 对不起,他害死了您那么多的好友命丧黄泉。 对不起,他没有做好您的徒弟, 对不起,他对您动心了。 他有太多太多的对不起了。 但是…… 师尊您可不可以不要流泪…… 他不想您哭。 一切都是他的错。 您不该哭的。 —— 柳溪来骤然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天青色的纱帐,刚刚那些不过就是一场梦境而已。 他喘着气,惊魂未定。 下一刻,一只焦黄的东西突然飞了过来,直接挂在他胸口上,嘤嘤叫着,仿佛很委屈一样。 “主人,我好想你啊。”不忧夹着嗓子开口,哼哼唧唧的叫着。 “不忧,”柳溪来愣愣地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然而下一句却是,“师尊呢?” 不忧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这句话伤透了,它委委屈屈道:“你就知道找她,我守了你那么久,你都不关心关心我,呜呜呜呜,你太让我伤心了。” 柳溪来轻声道:“不忧,辛苦你了。” 不只是守着他辛苦,这么多年来,不忧独自一人在外面流浪,想必过的很辛苦。 它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他顺着不忧的脑袋轻轻摸下去,给它顺着毛发。 “你受苦了,你都……”他感受着指腹下肥嘟嘟的肉,那句“瘦了好多”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最后只能道:“你都……都没有以前好看了。” 不忧浑身一僵,仰头看来,泪水蓄满眼眶,道:“你嫌弃我丑?” “没有,”柳溪来连忙否认,“我只是说,你应该要注重一下身体健康,比如少吃一点呢?” 不忧更委屈了,“云锦词嫌弃我吃的多就算了,你也嫌弃我,呜呜呜,我再也不是你最爱的剑灵了。” 柳溪来很想说“我最爱的本来就不是你”,但考虑到不忧的心情,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等它嚎完这一阵后,他问:“不忧,现在你心情好点了吗?” “勉勉强强吧。”这黄皮子跳到被子上,直起身子,甩着尾巴,一脸傲气道:“但你当初把我丢掉这件事,我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虽然当时是迫不得已的,但一个剑修丢掉了自己的本命剑,这确实是他的错,于是柳溪来道:“那不忧要如何才能原谅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