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御史站直身子,环顾周围发现众臣各异的神色,放弃了寻死的想法。
众臣收敛神色,站回原位,晋元帝重新坐下揉了揉太阳穴。
然,二皇子的党羽却在此时开口,“陛下,不论姜御史如何辩驳,姜太爷是否贪墨,这扬州水难由姜家而起,是不可辩白的事实,水灾要治,百姓要管,陛下已经决断出了赈灾与造桥的人选,那么现在,理应治姜家的罪,给天下百姓一个说法。”
语毕,朝堂上除了二皇子的党羽,连同一些中立党,也站了出来附议。
而太子党的臣子们都坚定地看向镇国公和辅国公主,很简单,公主站哪边,他们站哪边。
公主不动,镇国公也不动,他们也都不动。
辅国公主坐在金銮殿下方唯一的一个座椅上,亦是朝堂上唯一一个女子,在众臣附议后突然发笑。
附议的众臣觉得受到侮辱,却是敢怒不敢言。
晋元帝闻声望去,“皇儿为何发笑。”
辅国公主站起身回禀,“上朝之前,儿臣以为勤政爱民的诸位大人会主动请缨,譬如修桥赈灾筹款捐款……”
话到此处,停顿一番,别有深意地叹了声,“可惜,只有治罪很积极,父皇,姜家的罪的确该定,但此事需有人去查,先将姜氏之女从扬州带回来审问。”
旁人不敢驳公主之言,此时只有李丞相亲自开口,“老臣听说,姜氏女也生死未卜,难道这人不回来,姜家就一日不用负责受罚了吗?”
“既如此,那就定个期限,”辅国公主三十九岁的年纪,声量蓦地拔高,气势远超李丞相,“专门派人将姜姑娘带回来。”
辅国公主说话时,轻蔑地瞥了眼李丞相,随后朝上首的皇帝道:“儿臣附议,请父皇治姜家的罪,姜御史御前失仪,该停职,剥夺其上朝的权利,其他的罪,等到姜氏之女回京再定夺,而在此之前,姜氏一族不得出京,不能私逃。”
如此,也还算公正。
晋元帝准奏。
辅国公主往中央走了两步,站于殿中群臣之前,“诸臣想为姜氏定罪,其初心一定是为了扬州百姓,扬州突遭劫难,满目疮痍,儿臣与诸臣不能亲临前线,但亦愿尽绵薄之力,儿臣愿为扬州捐款二十万两白银,望百姓能早日恢复往昔安宁。”
她嗓音时而轻柔时而刚强,带着悲悯和压迫。
悲悯是对百姓的,压迫是对身后那些附议定罪姜家的臣子的。
刚才站出来附议的人,现在还在殿中央站着,面面相觑傻眼了。
什么意思?
自己要捐款就捐款,带上别人是什么意思?
话里话外,不就是说:想让姜家治罪的臣子初心是为扬州,所以应该捐款,她自己先打个榜样,让大家效仿吗?
晋元帝倒是终于露出了今日真心的笑意。
二十万两不少了,辅国公主自身行得正,平日里就广做善事,也不怎么收贿赂,和二皇子不一样。
晋元帝是笑了,臣子苦啊,简直欲哭无泪,站在殿中央的数十个大臣,出来附议的时候好好的,现在没法悄悄回到队伍中去了。
自觉像个笑话,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晋元帝表扬完公主,扫视一眼殿内,见众臣头快钻进地里了,他忍不住想冷笑。
这笑还未发声,底下关注辅国公主的太子党便齐齐跪下,纷纷高呼——
“臣也愿尽绵薄之力!”
“若是太子殿下在,也一定会冲去扬州,为陛下分忧,为百姓做事,吾等臣工,手不能扛,不比太子英勇,然多年积蓄可为陛下分忧!”
这太子党中,唯独还混进去一个假太子党的裴世子。
朝堂上的臣子跪了近半,剩下大半站着的显得耀眼瞩目。
一瞬间,高下立见。
跪着的占据了高地,而站着的,是真没人敢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