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俯下身,双手扶在膝盖上,瞪着眼睛盯着齐意,说出话来像是寻仇:“小兔崽子,我他妈终于找到你了,你他妈的……是不是找死?” 齐意躺在地上,太阳穴在嗡鸣,他眨了眨眼皮,能感觉到后脑破了皮,用尽全力对着出租车司机说:“师傅,报警吧。” “你他妈想抓谁呀?”男人的脚踹在了齐意的腰上,闷响一声,样子狰狞的像是黑社会。 出租车司机怂了,连句话都不敢搭茬儿,更别说拿起手机了,只是木木的坐在那儿,心里可能在盘算钱。 齐意轻轻的叹了口气,突然的就开始笑,笑得很大声,笑得很狂妄,疯了一样。 他侧过头看着前面的那辆好车,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个长得好看的女人满脸惊恐的走了下来。 挺年轻的,扶着额头,一脸的害怕和不耐烦。 齐意不认识,反正不是他妈。 女人从另一侧打开了后排的车门,下来了一个孩子,四五岁?看着也就那么大。 齐意像个精神病一样爬起来奔了出去,疯子一样的往前跑了两步,在距离那个孩子一米远的地方,细细的看了看,又笑了。 他扭过头,啪啪两耳光扇在了他脸上,齐意没有伸手摸一下,而是认认真真的说:“齐东升,你真他妈的不是个人!” “我他妈的是你爸!”齐东升吼了一嗓子,脸上青筋暴露,特别恐怖。 齐意指着那个孩子对着齐东升说:“你还是他爸呢,怎么着?摊牌了,养小三养私生子光明正大了?不装了?” “我他妈的……”齐东升举起了铁扳手,齐意并不怕,仰起脸,直视着他,手指指着自己的头,轻轻的说:“往这儿打,就一下,能打死。” 然而,齐东升住了手,扳手在齐意头顶上方十厘米的地方悬着,他深呼吸了两口,咬着牙说:“你赶紧给我回去上学,别说这些没用的。” 又来了。 齐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也懒得说,他轻轻的从齐东升旁边走过去,意料中的被拽住了胳膊,但再也没有刚刚那么疯,而是连血液里都透着冷静。 他说:“齐东升,有种你就打死我,当着你另一个儿子的面儿,让他也看看,他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意顿了顿,咽了口口水,继续说下去:“要是没那个能耐,你就别管我,反正我这些年也没用你管过,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死了。” 齐意甩了两下胳膊,终于甩开了齐东升的手,他把出租车后座上的咖啡和麦当劳一股脑的抱在了怀里,关车门的时候,他突然回了一下头,看了一眼女人和孩子。 女人抱着孩子的肩膀,脸上的不耐烦更重了。 齐意冷笑了一下,转过身,大踏步的往前走,后来,他开始跑。 咖啡应该已经洒了,麦当劳也凉了,路人的电动车从他身旁驶过,带起了一阵风,吹翻了他的刘海。 但是,也没有哭。 没什么好哭的,风言风语的听得多了,从父母开始有钱,他就一直听。 饭店里服务员的小声议论,间或带着瞧不起的笑声,有钱又怎么了?还不都是一样守空房。 哎呀,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半老徐娘,找了个小男孩儿,也下得去手,真不害臊。 家里一个儿子,外面还有一个,咱们老板也是真能耐。 齐意默默的往嘴里扒着饭,半碗饭都塞了进去,鼓鼓囊囊的,伸手拎起旁边座位上的书包,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往前走,不回头,离开这个地方,是他年少的梦想。 而现在,他只想见一个人。 被困在这个破地方的人。 齐意确定了齐东升没跟在后面,才伸手又拦了辆出租车,路不太远了,可他懒得走,还指挥出租车一直开到楼下的小巷。 司机不太乐意,嘴里念叨着:“人家都停在前面就行了。” 齐意咆哮:“让你开你就开!再他妈废话弄死你!”眼白都是红色。 那是他第一次放狠话,毫无顾忌,就算被当成一个小混混,那些也不重要了。 楼下空无一人,只有北风在嚎叫,齐意付了车费,出租车一溜烟的着急逃跑,尾气喷了他一脸,他没计较,也不想计较。 只是抱着东西茫然无措的站在那里,被经过的私家车喊着让路,他却没听见,甚至没看见从旁边杂货店走出来的方野。 耳边像是飞着一万只蜜蜂,眼前一片白茫茫。 方野手里拿着一盒烟,应该是新买的,正在撕着烟盒外边的塑料膜,慌慌张张的把他拽到了路边。 “意哥……”方野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咳嗽了一下,才继续说,“外边冷,走,回家。”顺手就把他怀里的东西拎了过去。 “哦?”齐意转过头看着方野,“哦。” 齐意坚强半生,从来不靠着谁,可是从楼下到楼上七楼的距离,他一直依偎着方野,被他搂着腰,又拎着那么多东西,一步一步带着他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