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阴,屋外冷风嗖嗖。 堂屋的大土炕被张婶烧的微微烫手,隔着一层炕席、一层棉褥、一层粗布单子,坐上去热乎乎的正好。 四方的炕桌上摆着待客的茶食,五香炒豆、松子糖,还有孟承平带来的南方蜜橘。 张婶张罗完毕,拉着石头去灶房取暖吃东西,好让三个年轻人说话。 孟承平盘腿正襟危坐,“嫂夫人……” 顾喜喜抱着小花,平静地抬头微笑,“我姓顾,孟将军换个称呼可好?” 比起之前,顾喜喜被叫嫂夫人时,或尴尬或无奈的反应。 此刻她这个样子,倒是让孟承平莫名紧张,舌头也跟着打结,“顾……” 他想到大将军交代的任务,急中生智,“顾老板!” 顾喜喜一怔,问,“你说奉命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孟承平在怀里掏出一方折叠整齐的纸,隔着炕桌双手递向顾喜喜。 “除了那一筐橘子,大将军让我把这个交给顾老板。” 顾喜喜见他郑重其事,犹疑着接过来,眼角先瞟向慕南钊。 但见慕南钊眸光淡淡,并无示警之意,顾喜喜这才放心将折纸打开。 展开后竟然是两张面值各一百两的银票。 她瞳孔猛地收缩,看向对面,“孟将军这是何意?” 孟承平说,“这两张银票其实是两件事,其一,多亏顾老板与令师相助,前天州府下发公文,此次鼠患正式宣告禁绝。” “尤其西边几个受灾最严重的村子,鼠疫传播被及时遏制,众多性命得以保全,整个西北境内的安宁得以维系。” “为西北军,也为大将军分忧甚多。孟某代大将军在此谢过。” 说到这儿,他先郑重拱手,向顾喜喜弯腰行了一礼。 然后才接着说,“大将军说,如此功德,建庙供百姓参拜尚不为过,本应上报朝廷嘉奖。可……” 顾喜喜脸色微变。 上报朝廷?这怎么行!慕南钊还隐姓埋名藏在她家呢! 孟承平顿了顿,“可大将军听闻顾老板与神医都不喜喧闹,更不在乎那些虚名。” 顾喜喜松了口气,“大将军所言甚是,还是低调为好。” 孟承平说,“所以,一百两银票作为谢礼,也是大将军个人的一点心意。” “这……”顾喜喜犹豫该不该收下。 慕南钊开口,“他们也说了只是一点心意。” “你想出的灭鼠办法,姜老的药方,拿出去卖钱远不止这个数,这张银票你大可安心收下。” 顾喜喜立刻应了,“好!” 她低头看着银票,感觉心头一朵朵小花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绽放,开心! 孟承平则苦笑告饶,“慕兄说话好歹留些情面。” “我们西北军没什么油水,大将军又从不做那些暗戳戳的事情,有时候粮草不够,还得大将军自掏腰包贴补。给一百两真不是因为抠门。” 顾喜喜因为赚到一百两心情好,笑盈盈拿了个橘子剥开,正要吃,慕南钊却伸手将整个橘肉拿走。 他掰开一片送入口中,连串动作再自然不过。 “顾喜喜,先别急着高兴,孟将军已经开始哭穷了。” “当心第二张银票你没本事拿下,人家恐怕连第一张银票一起要回去了。” 顾喜喜橘子送到嘴边乍然被夺走,愤愤瞪着慕南钊。看他的表情,这颗橘子一定很甜,他没长手不会自己剥吗? 听到慕南钊提及银票,顾喜喜凌厉的注视又转向对面。 吓的孟承平连连摆手,“不会不会,说好给顾老板的银子,我怎敢要回去?” “我不是要说这个。”顾喜喜正色道,“既然与粮草有关,自然更为紧要,孟将军还是别绕弯子了,直说吧。” 孟承平愣了愣,他没想到一个女子的处事风格如此雷厉风行。 而且她还很聪明,他不过是提了一嘴粮草不够,她竟猜到了他此行最重要的目标。 孟承平便也摆正坐姿,将一切细细道来。 去年朝纲才经历大乱,大将军不肯与朝堂上某些人同流合污。 拨给西北军的粮草除了被层层设障碍拖延,还少不了层层盘剥。 大将军最近又得到消息,各地几位藩王最近也有苗头蠢蠢欲动。 长此以往,势必导致朝廷从各地收上去的粮食和税收减少。 再分到西北军这边的还会剩下多少? 若将来内乱引来外敌侵扰,西北军的将士和战马不能填饱肚子,又如何抵抗外敌,如何守卫西北门户? 所以大将军放眼长远,想出了一个办法。 非战争时,是否可以将边关大片荒地利用起来,由将士们耕种。 耕种可以锻炼体魄,与军中操练相结合。种出来的粮食可补军需。 这样一来,练兵与粮草两不误。 孟承平说,“不过大将军出身于武将世家,对农事并不内行,” “他就想找顾老板问问这件事的可行性。” 顾喜喜沉吟道,“士兵大都体力好,操练之余去种田,的确可行。” “不过还要亲眼看过那些荒地,我才能确定能否耕种,具体种些什么。” 这么说就是答应帮忙了。 孟承平感激抱拳,“多谢!” 他顿了顿,又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笑,“那个……” “听说顾老板有种粮食的秘法,能比别人增收翻一番还不止?” 顾喜喜怔住,“秘法?” 她竟不知道,自己种粟米的逸闻不但传出了花池渡村,还传的这般玄乎? 孟承平郑重道,“大将军说,若顾老板能将此法倾囊相授,就是西北军的恩人。” “不仅任何条件顾老板随便开。” “以后在西北,整个西北军就是顾老板的靠山!” 顾喜喜一惊未平,一惊又起,条件随便开?西北军做靠山? 诱惑力实在太大,顾喜喜决定喝茶冷静一下。 她小口啜饮,喝完了一杯茶,心中已有决断。 “等我实地看过之后,如果条件可以耕种,我可以全程指导你们如何去做。” “不过那只是与别人略有不同的种田办法而已,并非什么秘法,也不是几句话,一张纸就能交代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