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不过,术后得有个家属陪护才行。”老大夫推了推眼镜,默默擦掉了冷汗。 “家属……”苏大志念叨着,走出了医院。 找谁去呢? 老大丫头结婚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说她嫁了个傻子还一份嫁妆没拿到,但这水也是已经泼出去了。 老二关在革委会呢。 老三,又好几天没见人影了。 老四,病病歪歪的,让他陪个床别先把自己赔进去了! 老五早就下乡了,还娶了个村妇,一分钱不花娶媳妇,也算他的本事了,不提也罢。 老六,算了吧。老六自带霉运,别影响自己手术结果。 老七,太小!漏风! 思来想去,生了一大串孩子,居然没有人能陪他手术! 他又折回,问老大夫:“我不要人陪,能做这手术吗?” 老大夫摇头:“不行,术后你有两三天下不了床的。” 苏大志叹息着,想了想还是向着食品厂走去。 “陪你去做结扎手术?你为啥要结扎啊?”苏铜被人从食品厂的办公室里叫出来,父子俩隔着工厂的大铁门说话。 门卫大爷闻到了苏大志身上的味道,警惕心顿起——他们可是食品厂,这人身上的味道…… 所以就没让他进门。 苏铜也闻到了,他虽然打算拒绝苏大志的要求,但还是很好奇苏大志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你妈她,又怀上了!”苏大志低声道。 “……”苏铜一阵无语,猛然间他又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那她岂不是要被放出来了?” “已经放出来了,现在在家呢。”苏大志苦着脸。 “那你让她陪你去啊!”苏铜再次脱口而出。 “不,我还是要跟她离婚的。”苏大志立刻拒绝。 苏铜笑了:“爸,咱理理啊。你要做绝育手术,是因为管玉梅又怀上了,你不想让她再生了,对吧?” “对!”苏大志重重点头。 “可是你要是跟管玉梅离婚了,她还到哪儿再怀上去?”苏铜笑问。 “!!!” 这几句话,就好像重锤敲在苏大志的脑袋上,以至于他都没有发现苏铜不叫管玉梅妈,而是直呼其名了。 ——是啊,如果他是真心要跟管玉梅离婚,为什么要做结扎手术?! “所以,爸你已经想好了,还是要跟管玉梅过下去的,但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儿,对不对?”苏铜再次发问。 “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苏大志转身,狼狈离去。 这一走,没注意就走到了轧钢厂门口。 他昏昏沉沉就进去了。 到了班组,又糊里糊涂换了衣服。 同组那个做了结扎的庄小强眼尖,一把拉住他躲进了暗影里:“你今天都让记旷工了,还来上啥眼药啊?组长刚才发了好大一通火儿呢!” “……啥?不至于吧?”苏大志终于回过神来,“都记旷工了,还发啥火儿?” “刚才,有好些警察来找你!可你没来,他们现在都在厂长办公室呢!老苏,你要是犯了啥事,你就赶紧跑吧,我看事儿可不小!你放心,我就当没有见过你!”庄小强急切地说。 “老庄……” 苏大志鼻子发酸,差点哭出来,“我没犯事儿,我现在去厂长那儿问问,找我干啥。你放心吧!” 他说着,拍了拍庄小强的肩膀,转身大步走远了。 果然,他远远就听到厂长办公室里吵吵嚷嚷—— 厂长的声音最为清晰:“已经派人去他家喊了。这也怪了啊,苏大志是老工人了,他都连续好多年满勤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我看考勤表刚请了三天事假,今天又直接旷工!同志,他真没犯啥事儿吗?” 苏大志听到这里,心一横,推门就进去了。 里面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他身上。 一圈警察围着厂长和考勤员肖胜利,目测得有十来个人,苏大志一眼看到所长也在。 有几个警察没地方坐,直接坐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看到他,厂长如蒙大赦,忙一把拉过他,对众警察道:“你看看,苏师傅这不是来了嘛!” 所长站了起来,神情凝重走向他:“苏大志同志,你先坐下来。” 说着,眼风一扫。 一个占据了单人沙发的警察,立刻起身。 苏大志被按在沙发上。 所长语气很低沉:“我们今天找你呢,是有几个事儿。第一,就是你老婆娘家和你父亲家族这个械斗的事儿啊,判决结果出来了。” 苏大志立刻双手抓紧了扶手。 “咳咳!”所长清了清嗓子,“我给你念一下主要内容啊,苏管械斗一案,判处主犯管玉梅有期徒刑15年,因怀孕监外执行1年,服刑地点:海城女子监狱。” “她……她怎么会是主犯?”苏大志的嘴唇哆嗦起来。 “所有人都指认她是主犯,还有目击证人。”所长翻了一下文件。 “谁?目击证人是谁?”苏大志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