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苏如意就悄悄出了门。 径直来到国营旅店,拿出苏向军给她的空白介绍信。 当然,已经填好了。 上面写着她是食品厂的采购员,需要各地国营旅店协助办理入住。 旅店前台是个圆圆脸的小妹妹,她笑问:“同志,你要住几天?” 苏如意想了想,今天是15号,她23号下乡,那就满打满算住九天吧!于是她也笑着回道:“我住九天。” “同志,不然我给你开十天的票吧?” 圆圆脸掰着手指算了算:“九天你不划算,是按单天算的,每天一块。十天以上是按长住,每天八毛!按十天,你能省下整整一块钱呢!” 苏如意连忙点头道谢。 圆圆脸心里也很高兴——她可以偷偷把苏如意不住的那一天卖出去了! 于是愈发热情起来,不但给了她一个阳光最好的房间,还给她拿了一整套全新的床单被罩。 帮着她换好床单后,小姑娘甚至还给她拎来了一壶开水。 这服务,真不像是七十年代。 苏如意道谢后关上门,打量着这个房间。 很干净,也很安静。 因为是单人间,所以房间不大,但是比苏家小院的杂物间,要大上整整一倍。 房间里靠墙摆放着一张床,靠窗是一张挺大的木桌子,桌前还有一把木头椅子。 房门后背上钉着一排衣服挂钩,门口还摆着一个铁制的脸盆架。 很齐备。 此时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斜斜洒在桌子和床上。 苏如意眯眼看了一会儿,莫名有点儿想哭,但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绪。 把旅店房间的钥匙放进空间后,苏如意来到了国营饭店找苏铜。 这还是苏如意第一次在国营饭店吃早餐。 如此奢侈的事,上一世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但与苏如意的想象不同,早餐时分的国营饭店非常拥挤,人来人往,十分嘈杂。 没坐上桌子的人,就端着碗或站或蹲,四散在饭店门口呼啦啦地吃了起来。 苏铜早已按照约定占好了位置,见苏如意进来,忙让她来占位子,自己拿了小号牌去端饭。 豆浆油条,配小咸菜。 很普通的早餐,但豆浆热气腾腾,刚出锅的油条酥酥脆脆,小咸菜是红曲腌制的宝塔菜,酸甜开胃。 苏如意直接吃掉了三根油条。 苏铜则把油条泡在甜甜的豆浆里,一口气吃了四根。 一大碗豆浆,也喝得一滴不剩。 喝到最后,碗底还剩下一点半融化的白糖。 把碗转一转,再仰头一饮而尽,最后那一口真是甜到心里。 吃完饭,两人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消食——待会儿要搬家,而他们已经撑得有点儿弯不下腰了。 早饭吃到撑,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太美好了! 苏如意和苏银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阳光把他们投射在街巷道路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如意突然觉得自己上一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美好。 正常的、普通的生活。 一天也没有。 见苏铜投来关切的目光,她忙抑制住伤感。 她已经回来了,这一世她要好好活,要多多感受世间的一切美好。 在心里抱了抱那个受伤的自己,她迈开脚步,轻快地走在了前面。 而苏家小院,此时才冒出一点炊烟。 管玉梅虽然再次得到了橱柜的钥匙,但她抠抠搜搜的本性根本没有改变。 她先是打开白面口袋看了看,立刻放回了原处。 又打开玉米面口袋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最后,拿起高粱面口袋,看了一眼,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早饭是每人两个高粱面窝窝头,一碟发了霉的老咸菜,配凉水。 硬的硌牙。 咸的发苦。 凉的胃疼。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坐在餐桌边的众人,都露出了异样的神情。 窝窝头一入口,所有人的表情都微妙起来。 苏玛瑙最先受不了了,“呸”地一声就吐了出来:“妈,这窝窝头怎么一股……屎味儿?” 苏大志本来已经硬着头皮咽了一口下去,听苏玛瑙这么问,顿觉再也忍不住,大口呕吐起来。 苏金和苏银也是抠着嗓子眼儿使劲吐。 管玉梅生气地看着众人:“锅糊了我有什么办法?锅底那些糊的东西,我弄不下来啊!” 苏大志欲哭无泪:“我真是谢谢你啊,管玉梅!我不但吃到了新鲜的猪屎,还吃到了隔夜的!” 这话一出,管玉梅也绷不住了,一口喷了出来。 苏家小院吐成一团。 苏金吐完,阴沉着脸去上班了。 苏银则回到房间,仔仔细细地回忆了起来。 他钱丢了。 一早就发现丢了。 丢了大概一百多块。 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还好,他大部分的钱,都缝在内裤的口袋里。 思来想去,这钱,应该是丢在汪波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