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刻的安静中,大家都听到了苏玛瑙的哭声。 众人看向杂物间。 只有苏大志充耳不闻,在厨房里一心一意擦他的锅。 至于苏金,向来不参与家庭纠纷的他,此刻正躺在东厢房的床上,看戏似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苏如意直奔杂物间,苏铜也跟了上来。 苏玛瑙已经把苏如意的被褥丢在了地上,正在费力地铺自己的褥子。 一边铺,一边哭。 “你在干什么?”苏如意厉声喝问。 “爸让我搬进来的。”苏玛瑙擦了把眼泪,她一点儿不怵苏如意,“有意见,你跟爸说去。” 见她似乎忘了脸上被卡车压过是什么滋味,苏如意举起了巴掌。 这时,她才发现,苏玛瑙右半边脸,肿得比左半边高出了足有二指。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扬起手,给她的左半边脸来了四次卡车压过。 她喜欢对称的东西。 苏玛瑙的脸,瞬间对称了,但是她也被打得当场晕倒在地。 苏如意开始把她的东西丢出去。 是的,丢出去。 一件件丢到院子里。 苏大志见最老实的老六也开始作妖,顿时有了底气:“老六丫头,你干啥呢?” “我这屋小,住不下两个人。”苏如意冷冷答道。 “那你跟老大丫头住去!”苏大志立刻给她下了命令。 “我屋里谁都别想进来!来一个,我弄死一个!”苏珍珠在西厢房发出了狮吼。 “我就住我自己的房间,我哪儿也不去。至于苏玛瑙,她爱死到哪儿去,跟我无关。”苏如意说完,单手把苏玛瑙的箱子举了出来,往地上一掼。 无比结实的木头箱子,竟好像鸡蛋壳一样碎裂了。 众人都被里面的东西惊呆了——头绳、花布、成衣、纽扣、袜子……就好像一个小型的供销社柜台! 众人还没看仔细,另一只箱子也被扔了出来,依然像蛋壳一样碎裂了。 里面居然是铁盆、皮鞋、布鞋、塑料凉鞋……甚至还有成打成打的手绢。 这些东西,都是苏玛瑙从小到大在供销社门口还有一些其它的秘密宝地“捡”到的。 其中,手绢是最容易捡到的东西。小巧,还不占地方。 这些东西,她给了管玉梅大半,箱子里是她存下来的小半。 她甚至曾经捡到过好几块手表。 那时候她太小,还不知道手表的价值,都被管玉梅哄骗去了。 正是因为如此,她和管玉梅的关系才牢不可破,她也才能得到这两只大箱子。 而管玉梅拿着苏玛瑙捡到的这些东西,换了不少钱,基本都贴补给了她三弟一家。 在苏如意扔东西的时候,苏大志的红烧肉,已经“刺啦”一声下了锅。 这天晚上,红烧肉的香味和苏如意扔东西的举动,在苏家所有人的心里,产生了奇妙的联系。 很多年后,苏铜每次吃红烧肉,还是会想把盘子扔出去。 苏如意把苏玛瑙拿来的东西扔了个一干二净,又在院子里使劲抖了自己的床单,才把床重新铺好。 然后,她从里面插上了门。 苏铜看到这里放了心,也回到东厢房,躺在了床上。 一旁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的苏金问:“你去哪儿了?” 苏铜道:“我去国营饭店吃饭了。” 苏金的肚子顿时响了起来:“咋不叫我?” 苏铜奇道:“你不是等着吃红烧肉呢?” 苏金叹息一声:“爸开个锅,开了三个小时!对了,你在国营饭店吃的什么菜?” 苏铜:“红烧肉。” 苏金翻了个身,面朝墙壁,不说话了。 院子里,只剩管玉梅和苏银对视着。 苏银的眼睛里,是深深的悲凉——和苏大志的眼神,一模一样。 然而,管玉梅看不懂这个眼神。她开口道:“老三啊,回家了就好,以后,可要学好啊。” “我的下乡补助呢?”苏银问。 “真不是我给你报名下乡的!”管玉梅忙解释,“这事,我真冤枉啊!老三,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就是她!郑干事亲口说的!她叫苏铜陪她去给咱们报名的!”苏金在东厢房里大喊。 他没想到,就这一句话,让苏银记恨起了苏铜,给苏铜以后的人生,埋了个大雷。 苏银也转身回到东厢房,狠狠瞪了苏铜一眼,然后爬上他的上铺。 三个人各怀心事,都一言不发。 管玉梅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来到杂物间,推开门,扶着门框:“丧门星,明天收拾利索点,陪我回一趟你三舅家!” 苏如意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你个丧门星,你也聋了?”见最好摆布的苏如意完全无视了她,管玉梅又心头火起。 苏如意直接起身,把门关上了。 如果不是管玉梅闪的快,她的鼻子,就要被碰扁了。 她顿时大怒,一脚踹开了杂物间的门。 苏如意脸色冰冷:“我就再在家里待七八天,你都容不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