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对——啊——” 小护士开始给苏珍珠喂饭,这几天,都是这个好看的小护士给她喂饭。 苏珍珠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别人伺候她的感觉。 她听话地张开了嘴,露出了大门牙的黑洞。 “你家人呢,还没想起来吗?”小护士又问。 苏珍珠摇头,口齿不清道:“我……没有家人了。” 小护士听到她这样说,眼神里的同情更盛。 她倒在救护车下的时候,司机并没有看清她是怎么撞上来的,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怎么把车正好停在斜坡处了。 因此,司机觉得是自己撞了人,一下车就不停赔礼道歉。 苏珍珠于是就坡下驴了。 连院长都被惊动。 但是有个病人出来作证,说是看到了苏珍珠冲向救护车。 苏珍珠只好承认,她本来就是胳膊断了,疼得慌了神。 最后,院长出面谈妥了——免费治疗,各不追究责任。 吃完饭,小护士还贴心地给她擦了嘴:“张红帆同志,你的手术费,医院全包了,你不用担心了。而且,你的出院手续,我已经给你办好了。但是,你这样真的能出院吗?你再住几天,也没有关系的!” 苏珍珠摇摇头:“我已经给你们添太多麻烦了!” 她用的是化名。 小护士听到她这样说,心底更钦佩了——真是一个高风亮节的女同志! 她趁苏珍珠不注意,塞了张大团结在她的衣兜里。 这时,一个重病号被送来了,两条断腿只连着一点皮肉,哀嚎声响彻整个骨科病房。 所有护士,包括这个好心的小护士,都跑着围了过去。 苏珍珠等小护士离开,弯腰捡起了刚才送病人来的工友掉在地上的一张卡片。 是一张工作证。 苏珍珠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掏了掏兜,看到小护士塞进来的是一张大团结,不屑地笑了。 见护士站空无一人,她立刻摸了过去。 把每个护士挂在墙上的白大褂衣兜,都掏了一遍。 一只手,不太方便,但收获颇丰。 嗯,后来清点了,一共两百一十五块钱,还有些毛票。 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她偷听护士们闲谈,听到的。 她把那张工作证,放在了护士站的地上。 不太显眼,但打扫卫生肯定能看到的地方。 警察,应该也很容易看到。 对不起了,丢了工作证的倒霉蛋! 裤兜里揣着一大把钱,苏珍珠离开了医院,径直来到知青办。 郑干事见到她空空荡荡的右边衣袖,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苏家大丫头啊,你你你……你这也太狠了吧?为了不下乡,你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所以,苏银果然给我报名下乡了,是么?”苏珍珠冷笑了一声。 “不是苏银,是……”郑干事犹豫了一下,“你也知道,咱们的政策是只留一个孩子在身边。根据政策,你们家留下的,是老四苏铜。你,还有苏金、苏银和苏如意,都要下乡。” “留下的居然是苏铜?怎么跟我梦里不一样?!” 苏珍珠小声嘀咕着,“所以,是苏铜给我们报名的?” “我不可能告诉你的,你问东问西,是不是质疑政策?”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们几号下乡?”苏珍珠问,“去哪儿?” 郑干事翻找着资料,有些烦躁:“原本你们是23号。不过,你这种伤残,自然是不用下乡了,但是需要派出所出一个伤残证明,这样才不占用你们家‘只留一个’的名额。这样,你回家拿上户口本,我给你把证明开出来交上去,就能把你的材料撤下来。” “回家……家……” 苏珍珠的神色瞬间黯然下来:“好,我知道了……户口本……回家……” 看着苏珍珠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郑干事嘟囔了几句:“还真是让老话说准了,这老大就是有点呆,又有点傻!为了不下乡,居然能狠心把胳膊截了!真是个狠人啊!” 苏珍珠回到家里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钟。 院门半敞着。 院子里暖融融的阳光下,管玉梅正用一只滚烫的煮鸡蛋,给苏玛瑙滚着脸上的淤伤。 苏玛瑙发出一阵娇嗔的呼痛声,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画卷! 苏珍珠只感觉到自己都快把后槽牙咬碎了。 进门后,苏珍珠没有回西厢房,而是直接冲向厨房,把家里唯一那一把菜刀别在了后腰上。 管玉梅看着一闪而过的身影,不确定地问苏玛瑙:“那是……你大姐回来了?” 苏玛瑙也看见了她,此时已经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跑了两步,就冲进了正房,并且插上了门。 管玉梅犹豫着来到厨房,看到苏珍珠正用左手,舀着水缸里的凉水,仰起头咕咚咚灌下去。 第二眼,管玉梅就看到了她右臂,空空荡荡的袖管。 管玉梅捂住了嘴,正要上前,又看见了苏珍珠后腰上别着的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