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队人马轻车简行从皇城出发,一路朝北,姜姩坐在马车里,不停感受着身上的痛楚,腰上疼痛所有减轻,却依旧疼。
一路上不敢有丝毫停留,风尘仆仆终于在两日后的傍晚来到了漠北。
姜姩从未来过边疆,空气比京都凉了一些,车窗外一片白茫茫的积雪还未融化,荒凉又洁白。
“娘娘,前面就是军营了。”
孟将军骑着马从车窗外靠近,跟姜姩汇报。
姜姩推开车门,朝前方望去,朔风带着几片风雪吹了进来,一片黑暗之中,唯一的一抹黄色的荧荧亮光,裴玄便在那里,她心忽然有些紧张,她并未想过,要同他讲什么,可她就是想见她。
“属下昨日已派人提前去营中通报了。”
也就是说,裴玄已经知道他们来了,却没有下令驱逐,姜姩心中隐隐感到一丝安慰,转念,一颗心又立刻被揪起来。
会不会是裴玄受伤还在昏迷,所以没派人将她赶回京都去?
忐忑之间,马车已经驶到了营地之内。
“娘娘,下车吧。”
这个声音是熟悉的,姜姩推开车门,看见路达毕恭毕敬立在车外,与她随行的人等已经不在。
马车停在了一座营帐之前,她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皇上前日领兵出去了,还未归营。娘娘现在去帐内御寒,属下去叫他们弄些吃食。”
“前日?他不是受伤了,怎么还出去?”姜姩焦急的问道。
路达肃然的神色一怔,抬头四下望瞭望,然后低声道:“此事皇上严令保密,以防北凉趁机反攻,军中都无几人知晓,娘娘怎知?”
姜姩瞪大眼睛:“所以他根本没叫大夫瞧瞧伤势。”姜姩摸了摸自己的左腹,是了,依旧很疼,他定是瞧都没多瞧一眼。
“没有。”路达老实回答。
姜姩张嘴想说了什么,最后却又无奈地合上了。
路达见状,便转身将身后的帐帏掀开。
姜姩走了进去。
帐内十分简陋,正中是一张地台,上面摆了一张地图,地台后面是一张铺着狼皮的矮榻。
她走到榻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那狼皮,突然想到,路达说皇上前日出去的,所以昨日孟河派人来禀报的时候,他也不在营帐之中,他或许对自己的过来毫不知情。
想到这儿,姜姩的屁股又坐不住了,万一他回来发现她,会不会气还未消,冲动杀了她?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榻上的狼皮,只觉得浑身的皮疼。
转念,裴玄看她的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浮现在她的脑海,裴玄岂能杀她?纵是气到头上,也只是禁了她的足,甚至连吃穿用度都舍不得削减,明明是一个如此心软之人。
姜姩忽然难以想象,当初他是如何亲手射杀太子,又是如何活剥妃子人皮的,她面前的裴玄似乎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正思索着,就听见帐外出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因为我担心皇上身上带伤,无法应付那队北凉骑兵,才私自冲上前锋,不过我们成功了!敌军粮草因为此次偷袭受到重创,接下来若发起猛攻,我定能一举战胜北凉!”
是谢钰的声音,姜姩这才想起来,谢钰也在这里。
不过,听这语气似乎和在宫里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全然不同了,她没有叫狗皇帝,也没有直呼其名,而是叫皇上,还说担心皇上的伤,姜姩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此人真是谢钰?
姜姩朝营帐门口走去,就听见裴玄冰冷的声音传来,她的心跟着一颤。
“违反军令,杖罚!”
“是微臣教导无方,短时期内并未将她散漫的性子扳正,这罚该我来担。”
这个声音倒是陌生的,但是下一刻便见到了声音的主人。
营帐的帷幔被说话的那人掀开,是一个黑脸的将军。
姜姩的目光并未在其他人身上停留,目中只有站在三人中间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玄金的盔甲,肩头还落了些雪花,头上的头盔已摘下来,墨发高高竖起,他冷白的脸上续起了些胡子,整个人显得成熟了几分,那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越发浓烈,此时他脚步怔在原地,仿佛整个人被定住了一般
一双深邃的凤眸先是一惊,随即是满满的情绪翻涌。
姜姩静静望着他,眼中的千言万语,竟不禁就化作了泪水。
同行的谢钰看到姜姩也是一怔,她侧脸看了看身旁的裴玄,眼中霎时露出一丝失意,另一边的路通看了看裴玄,又看了看姜姩,随即就走到谢钰身边,将有些出神的谢钰拉出了营帐。
此时,帐内就剩下一月未见的两人。
万物无声,只余他们两人对望的定格。
这些日子,裴玄一直都在全神贯注地排兵布阵,上阵杀敌,并未想过其他,纵是偶尔想了,也是强逼着自己立刻将精力放回战场之上。
如今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令他晃了晃神,以为自己又在胡思乱想。
待他意识到此景并非梦境之时,他灼热的眸光又忽地暗淡下来,化作一抹冷意。
“朕禁了你的足,你为何.....”
话未说完,一个柔软温暖的身子已经扑到他怀里,少女熟悉的清香飘进鼻腔,裴玄的心跳漏了半拍,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不记得下句了。
姜姩紧紧抱着他,盔甲有些凉,也有些坚硬,但是她知道盔甲里面是热的,软的,好像她在抱着他的心。
“你受伤了,我不怪你了。”
裴玄的手臂,僵硬的晾在空中,没有伸手抱她,倒是也没推开。
“你怪朕?”
“你不相信我,你还禁我足,你不见我,不给我剥橘子,不陪我睡觉,不摸我的手问我冷不冷,你不......”
她肩头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轻轻从怀里推开,接着那微凉的唇便堵住她的嘴。
紧接着她感到一只大手拖住了她的腰间,她伸手环抱住他的脖子,不像以往的逆来顺受了,她主动地回应着他,好似没说完的话,要化作这个有些失控的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