姩姐姐。我们来看你了。”
说话的是韩雨桐,她笑得灿烂,满脸殷勤。
身旁的林馨儿傲娇的抱着手臂,下颌微仰,扫视着这座后宫女子几乎没人涉足过的,传说中的乾明殿。
安夏见到自家小姐,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她小跑进殿中,一把握起姜姩的双手,眼泪随之涌出:
“小姐,你消失几日都快把我吓死了。”
“我都说了我吉人自有天相,你瞎担心什么。”
安夏点点头,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回头看了看殿门口的二人,对姜姩道:
“高公公去接我时,两位娘娘正好也在,大家都有些想小姐了,就一起过来了。”
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好室友们。
姜姩眸光温和,回头冲二人莞尔一笑,说道:
“姐妹们,快进来坐。”
韩雨桐闻声,立刻欢快地来到姜姩面前,她递上一支白玉荷叶形发簪,圆润可爱的脸上满是愧意的说道:
“中秋节内务府发的这簪子,姩姐姐确实早已给过桐儿一支了,但桐儿太笨竟给忘了,还要走了姩姐姐的这支,桐儿今日过来,就是给姐姐还金簪的。”
姜姩低头看了一眼那发簪,若不是她来京都的路上丢了一支一模一样的,她才不会与韩雨桐争抢。
后来一想,那么重要的簪子竟只是一款稀松平常的烂大街款式,宫里都能分发的东西,丢了便丢了罢。
“姐姐那日便说了,这簪子当是姐姐赠给桐儿的了。”
姜姩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将韩雨桐手中的发簪晾在了空中,看也不曾看过一眼,侧身说道:
“喝茶,喝茶。”
三人围坐下来,林馨儿接过侍女奉上的一支白玉茶盏,边优雅地抿着,边上下审视起这几日不见,就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邻居。
半晌,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姜姩的脖颈,发出一声轻笑:
“姩妹妹,也是个可怜人啊~我看你面色苍白,脖颈好似也有些淤青,莫不是皇上真如后宫姐姐们传言中那般凶……”
淤青?裴玄前日掐她脖子留下的竟还没消退?
不过,眼前这位宰相府千金大小姐,还真是不分场合的畅所欲言啊。
想当风筝你别带上我!
姜姩瞟了一眼殿外,大宫女佩兰正站在门边。
她立刻高声打断了林馨儿说了一半的——遗言。
“胸!~肌发达!对,皇上当然和传言中一样,胸肌发达……蜂腰宽肩,壮壮的,猛猛的,被折腾了一晚上,妹妹脸色能好吗?啊哈哈哈……”
姜姩捂嘴一阵扭捏的假笑,试着用眼神提醒林馨儿隔墙有耳。
林馨儿却丝毫理会不到,铁青着一张脸,手指紧紧握着那茶盏,好像要吃人。
姜姩赶紧从她手里扣出那只白玉盏。
生怕捏碎了,被大疯批赖自己头上,取骨做盏,他做得出。
“我再给姐姐斟杯茶。”
林馨儿甩手,愤愤然,翻了个白眼:
“不喝了,早上给皇后娘娘请安,已喝了不少雨前龙井。”
裴玄的后宫人太多,修仪以上妃嫔才能晨昏定省。
可这到底有什么好炫耀的呢。
姜姩陪了陪笑,实在不知要聊些什么。
“近来妹妹可是风光,听闻皇上大驾出宫就只是为了陪妹妹回府。”
她眼皮朝斜上方一翻,转而继续道:“刚听闻此事,我们姐妹皆是一惊,后来就听说姜府上下,满门腰斩,呵呵,这才是咱们皇上嘛。方才妹妹说已侍寝,可还只是个最低等的贵人。哼,这么瞧着,皇上和皇后果然是青梅竹马,伉俪情深。哪怕日理万机,皇上也能常去坤宁宫,真心爱一个人……”
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姜姩坐如针毡般捧着茶盏,百无聊赖的喝着。
裴玄最好日日去坤宁宫才好,让她做回原来的小透明,才方便找个机会逃出去!
如今这般,迟早死他手里。
韩雨桐明显也没心思听,她时不时朝大殿门口望一眼,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韩雨桐眸光一亮,姜姩跟着朝门口望去,果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平阳公公的徒弟小高子,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着头的小太监。
小高子上前,眉毛一挑,满脸傲娇的看着韩雨桐和林馨儿,昂首说道:“皇上该回了!二位娘娘走吧。”
随即,转头朝姜姩立刻满脸和善,恭敬的行礼。
“姩贵人,可有奴才能效劳的?”
林馨儿直跺脚,韩雨桐直眼红。
姜姩直蹙眉。
这太监真爱搞事情!
“请问公公,我何时能回拾月宫?”
小高子听了姜姩的话,脸色一惊,不可思议地说道:“姩贵人是第一位留宿乾明殿的娘娘,皇上没提,奴才们也不知。”
姜姩浅浅叹了口气,只能眼巴巴目送着他们出去。
小高子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却忽然回头朝她一笑。
姜姩瞬间头皮紧绷,吓得往后踉跄几步。
是他!
“小姐。”
安夏赶紧上前将她扶住。
“小姐你怎么了?”
姜姩用手按着自己的人中,绝望地看着安夏。
“安夏,南蜀的仗打完了吗?平南王何时有空来一趟啊~~~~”
安夏眼珠转了转,小姐何时关心起边疆战事了。
清心殿上。
裴玄依在书案前的黑漆描金龙纹扶手椅上,单手慵懒的捏着眉心,闭目不语。
皇城司指挥使路达一身皂色锦缎长袍,刚毅凛然地立在书案前,低头禀报。
“李成国那老贼仗着兵部尚书的职权,不仅假公济私,大量私吞军粮军械,还纵容其子骄奢淫逸、买官卖官,朝廷与他们父子有所勾结的官员名单,属下已暗中查明,待皇上过目。”
裴玄神色淡淡,眼皮也没抬一下:“传令,兵部尚书李成国,以身饲虎,大义千秋,即刻昭告天下,以香木重塑金身,以国公之礼,厚葬。”
裴玄修长的指节轻轻敲了敲案台上的那本名单之上,思忖半刻,锐利的眼睛缓缓张开,抬头看向路达道:
“兵部私吞军械军粮,为何不见军中来的弹劾折子。平南王何曾如此大意了。”
路达冷峻的脸上,神色一震:“兵部贪污也与平南王有关?属下上次沿着那行刺的太监追查,线索仅到了靖州天泉山庄便断了,如此一说,靖州可是平南王的地盘,此事可要属下继续深查。”
裴玄起身,缓缓走到鱼缸前,拿起食饵投了几颗,淡淡开口道:
“不必了,近来南蜀侵扰不断,都先养着罢。太瘦了,柴。”
他看了看缸中那几条欢快抢食的鱼儿,嘴角微微一扬,拍了拍手上的食渣,淡淡道:
“回吧!”
路达点头,正要转身,却又被忽然叫住。
“慢着。”
裴玄好看的眸子看着路达腰间,眉头皱了皱,一只粉色的桃型香囊与主人肃杀的气质极为不搭。
路达见了,立刻用手捂住了那只香囊,黝黑的脸上满是尴尬,低头答道:\“哦!这是贱内为属下求得护身符,还非要属下佩戴,属下来得匆忙,便一时忘了摘下来。\“
裴玄听完,眉毛微微上扬,愣怔一秒,随即没有说话朝门外走去。
疾步来到乾明殿,却不见他心心念念的小贵人。
“姩贵人说去内院透透气。”
大宫女佩兰低头回禀皇上。
裴玄听完,又快步朝殿后的院子走去。
秋意甚浓,满院落木五彩缤纷随风而下,只见他的小贵人穿着一身金棠色梨花纹轻纱长裙,站在忘忧湖畔,一棵半青半黄的柳树旁,嘟着嘴仰头张望着什么。
裴玄不自觉嘴角一扬,朝她走去。
“乾明宫,忘忧湖畔,樱花飞扬,姜姩一袭红裙,飞舞红缨枪直击裴玄的胸口,他似颠似笑,伸手接过一片落樱,缓缓倒地,结束了那昏庸又癫狂的短暂的一生。”
姜姩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眉头蹙起道:“不就是这吗?哪里有樱花树,明明是柳树。”
她伸手狠狠扯了一根柳条,金黄的叶子随风飘落,如同她此刻心情一般。
这不免令人感到有些怀疑,是不是穿错书了,怎么到处都这样不同。
一回头就见裴玄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吓得她差点没站稳落进湖里,被裴玄一手搂住。
“皇....皇上。”
姜姩有些惊慌,就见裴玄清癯俊秀的脸近在咫尺,垂眸凝视着怀里的她,嘴角笑意分明。
“爱妃喜欢樱花树?”
姜姩抿着嘴,心里直发虚。
“...嗯....樱花....好看....”
裴玄眉眼含笑,淡淡道:
“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