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我妈要带我们走,何进爬进了屋,干枯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脚脖子,我吓得没忍住,尿了他一手。 “不能走……恶鬼已经在你家人身上做了标记,你们走了,它没杀够数,会去杀其他跟你们有关系的人!” 我妈收拾行李的手一顿,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她不想让我跟我姐死,可也做不出一走了之害别人的事。 “慧云!你尽管带着俩娃走!恶鬼要来找就让它找我!” 村长进来扶起我妈,把炕上散落的东西一股脑塞进编织袋里,装完扛在肩上,把我往外扯。 “三哥!不行三哥,我三嫂怀着孕,可不行啊!” 我妈使劲扯回了编织袋,任里面的衣物洒落满地: “不走!我们不走!” 见拗不过我妈,三大爷唉声叹气的收拾着地上的衣物,我偷偷瞥了一眼爬出来的何进,他面色似乎松了不少。 看来他是怕我们走了,恶鬼会找上他。 毕竟按理来说,他是我太姥的弟弟,恶鬼最应该先找他才对! 那时候农村都是土葬,谁家有人老了没了,要在家停尸三天。 因为院子里点了灯,又一直拉拉扯扯,我才注意到现在已经快半夜了。 我撩开灵堂的帘子,准备给我爷他们守灵,我姐一直跪在里面烧纸,一双眼睛哭的快要滴出血。 “姐……姐……” 我心疼我姐,如果可以,我愿意拿我的命换我姐活,只可惜我们谁也逃不掉。 “八两,别哭。” 我姐一开口,嗓子像坏掉的风箱,沙哑的不成样子。 何进缓了半天终于能直立行走了,也进了灵堂嘱咐我们精神点,不能让野猫野狗进来,怕度了气给尸体要诈尸。 “知道了舅太姥爷,您老人家进屋休息会吧。” 何进见我姐小小年纪这么懂事,眼中也闪过一抹可惜,不过还是转身出了灵堂。 下半夜,院子里除了蝉鸣,几乎没有别的声音,我坐在长板凳上困的摇摇欲坠,不一会,一双小手把我的头轻轻按在她肩膀上,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快快快!快跑!恶鬼!他们变成恶鬼了!” “舅姥爷!舅姥爷快醒醒……” “鬼鬼鬼鬼鬼鬼鬼鬼鬼来了……” “老疙瘩!明玉!快跑啊!” 正迷糊着,灵堂外面突然热闹起来,我被嘈杂的喊声跟脚步声惊醒,正想问问怎么回事,我姐用力捂住我的嘴。 我转头一看,才发现她满脸泪水十分惊恐。 “我爷我爸他们回来了,八两,他们变成鬼了!一会你趴凳子底下,姐保护你。” “姐……” 我望着我姐忍不住颤抖的身体,心里想着我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爷们,咬咬牙把我姐按坐在灵堂角落,自己撩了帘子想出去。 只是我刚走到白帘子面前,帘子外面就有几道奇怪的身影。 其中一个影子有些矮小,像人头一样的给影子悬浮在矮小的影子上。 还有两个细长条的身影靠在一起,一边有一个好像胳膊的东西。 刚刚鼓足的勇气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我心里隐隐猜到外面是什么了。 “砰——” 头顶的老灯泡突然爆了,灵堂瞬间被黑暗包裹,气温也骤然下降。 这种压抑跟惊悚的气氛就像一双大手,用力蹂躏着我的心脏。 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缓慢的揭开窗帘,外面站着的正是我爷他们。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软,他们揭开帘子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突然,我哥漂浮起来的头颅上,一张嘴直接裂到耳朵根子对着我笑: “老疙瘩,有呀,哥带你去玩啊!” 这时我爸顶着碎裂的脑袋也朝我伸手,他一动,就有脑浆子跟血液溅到我的身上。 更让我惊恐的是,我太姥缓缓从我爸肩膀上探出头,眼球翻白,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我终于绷不住了,放声哭嚎起来,再不哭我觉得不用恶鬼出手,我就要被自己憋死了。 我的哭声终于引得我姐回过神,她连滚带爬捏住我的脚脖子把我往回拉,我在缝隙中往外看了一眼,院子里七零八落躺着不少人。 其中一个四仰八叉不知死活的,正是我太姥的弟弟,何进。 完了,他是家里最有本事的人,如今他也生死未卜,今天就是我跟我姐的死期。 我只求他们能让我死个痛快。 绝望的闭上眼睛,我清晰的感觉到脖领被一只干枯的手握住,接着肩膀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着我吹冷气。 “八两,哥带你玩去。” 我麻木的抬起手,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呆呆的跟在他们身后就要往外走。 “八两!回来!” 我能听到我姐焦急的喊我,甚至过来拽我,可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天元太一,精司主兵,卫护世土,保合生精,华衣绣裙,衣冠青巾,青龙左列,白虎右宾……帝德日熙,黄龙降天,帝寿所期,景霄洞章,消魔却非,急急如律令!” 我机械的随着我爷他们走到了门口,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老太念咒语的声音。 那声音虽然苍老,却中气十足。 我只感觉脑子清明了些,自己的腿似乎也可以微微弯曲,努力偏过头一看,竟然是昨天上门的麻姥姥。 我彻底心如死灰,完犊子了,麻姥姥亲自来报仇了。 只是变成恶鬼的几人见到她却开始龇牙咧嘴,争先恐后的扑向了麻姥姥。 虽然离得远,可我听到麻姥姥似乎冷笑一声,接着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黄色符纸,动作十分敏捷的将符纸贴在我爷他们身上。 几个恶鬼被定在了原地,麻姥姥身后浮现出一条白蛇的影子,冲着几个鬼吐血信子。 只是我哥的头跟身体不在一处,麻姥姥只定住了我哥的身体,却漏掉了他的头。 我哥仅剩一半,血淋淋的头落在麻姥姥肩膀上,一口咬住她的脖领。 白蛇身影晃了一下,一双豆眼因为愤怒而变得猩红,一口便将我哥的半颗头吞入口中。 在白蛇吞掉最后一个鬼的时候,麻姥姥瘦弱干巴的身体猛的朝地上倒去。 “救……救……” “救不了了,她大限已至!” 白蛇竟然开口跟我说话了! 只是那声音太过淡然,透着冰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