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玖玖看腻了，听累了，半眯着眼趴着，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 一针一线都是最便宜的东西，怎么买这么点不值钱的东西还这么不爽快…… 今天拢共就赚了那么点，还不如她去复制鳝鱼，卖给那个吴老六呢？ 西玖玖越想，越觉得周围的人说话聒噪。 外头又潮闷，大雨打在屋顶上轰隆隆地也吵。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灌着一股浊气，忍不住大喊一声：“汪！爱买买，不买走远点！”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有几个眼神还怯怯的。 西玖玖心里一慌：不会吧不会吧，他们听得懂人话了？ 秀芳大姐瞥了一眼刚才跟她纠缠的女人：“这狗掌柜都听不下去了，你听这一声，气性可不小。” 裤腰带女人一撇嘴：“不行就不行呗，我不买了。” “一分钱一个你还嫌贵？你又不是拿不出这一分钱。” 裤腰带女人嘴角抿得紧紧的：“我得给我家那小的攒学费呢。” 秀芳八卦道：“你家上面三个都睁眼瞎，这最小的还要送去学堂浪费钱呐？你们家就不是读书的料子，这钱你还不如省下来买点肉骨头熬汤，起码身体壮一点呢。” 女人捏着裤腰，眉眼越来越低顺，嘴角也有了笑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秀芳大姐看她那样，“啧”了一声，有些不屑。 西玖玖倒觉得这裤腰带女人看着有点顺眼。 她趁女人恋恋不舍地再次望向桌上的线轴时，冲她“汪”了一声，小爪子朝桌子上一拍。 女人愣愣地看向小狗，有些吃不准地问：“小掌柜，你叫我？” 西玖玖又是“汪”了一声。 有几个人也留意到了，笑道：“呦，春林他妈，这狗还真是在叫你呢。” 春林妈奇道：“还真是。” 西玖玖用爪子推了一个线轴。 线轴咕噜噜滚动着，碰到了一个障碍物，停下了。 西玖玖又把障碍物拨开，又推了一下线轴。 线轴就这么在西玖玖的护送下，一点点滚到了桌子边缘。 春林妈以为这小狗是要跟她玩，又怕线轴滚下来，就上前几步挡在桌子沿边上。 西玖玖按住线轴，另一只爪子抬起来，拍了拍春林妈的手臂。 春林妈不禁失笑：“你这是？” 大伙儿全部好奇地看过来。 西玖玖扯住春林妈的一直团在手里的裤腰带，朝自己这边用力扯了一下。 春林妈看着，想了好久，有些不可置信地双眼一亮。 她试探着问：“你……你要拿线轴，跟我换裤腰带？” 西玖玖“汪”了一下，又扯了扯裤腰带。 围观群众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全都大气也不敢出。 春林妈把裤腰带放在桌子，然后看到小狗的另一只爪子抬起来了，把线轴露了出来。 她有些忐忑地拿起线轴。 小狗只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她把线轴放进兜里，然后拍了拍兜，问：“那我拿走了？” 西玖玖眼波流动，头顶的韭菜花晃了晃。 秀芳大姐第一个出声，奇道：“呦！这狗真灵性哎。” 春林妈回头看秀芳大姐：“秀芳，这……我可真拿走了。” 秀芳笑道：“你看我干什么？你问狗掌柜！它都把你的腰带拿走了，可不是要跟你换吗？” 春林妈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去看西玖玖。 西玖玖对裤腰带肯定是不感兴趣的，她只是一时可怜春林妈。 但她还是装出一副对裤腰带很感兴趣的样子，在两个爪子间团成球，抱在怀里打了几个滚。 春林妈放下心来：“小掌柜，那可多谢你了。” 西玖玖随口应道：“好说。” 她瞥到春林妈兴高采烈回家的背影，心里也有些替自己高兴。 说不定又攒了一点点功德呢。 但西玖玖还是个天真稚嫩的孩子心性，她不知道，有些事是不能有先例的。 这下每一个人都不愿意掏钱买了，全都开始在自己破破烂烂的身上摸来摸去，企图找出能当钱用的东西。 有人摸着一头齐耳短发，懊悔不迭：“哎，我这辫子剪早了。前几天有游方来收，给了我二两米，我就卖了。” 有人安慰她：“那小掌柜也不一定要啊。” 转瞬间，西玖玖就从“这狗”变成了“小掌柜”。 秀芳大姐也不会放过这样的便宜。她凑到西玖玖跟前，问：“小掌柜，早前我给了大山兄弟半个烤红薯……你看，能换点儿什么？” 她的眼珠子落到卷得跟蜗牛差不多大的软尺上。 西玖玖按住那个软尺，昂起头，尽量用严肃的语气说：“汪。” “行？”秀芳大姐试图伸手去拿。 西玖玖把指甲伸出来，护住软尺：“汪。” 旁观者又稀奇得不得了：“呦呦呦，不行呢。秀芳，你跟这小掌柜交情不够深呀。” 大家都乐了。 秀芳有点囧，继而也跟着乐起来：“我就是试探试探，这小家伙还真灵呢。姐妹们，咱们看来得拿东西换。你们瞧它那爪子，咱们可别想占便宜。” 西玖玖把四只爪子的指甲都伸出来了，昂起头：“嗷呜。” 有个女人已经准备好了交换物，等西玖玖显摆完，她试探着问：“小掌柜，你看看，这扣子行不行？” 她的手心里是一颗暗红色、半圆形突起、边上有一圈金属色托盏的漂亮纽扣。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覆盖满各色补丁的袄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衣服是我表姐的，漏絮了，补也补不好了，她就给我了。但这扣子可好了，听说是当年城里的时新货呢。” 她一脸期待地望着西玖玖：“我就换个顶针。我那顶针是拿罐头上的铁皮自己卷出来的，吃不住针，有时候困极了就扎手……” 西玖玖盯着她手上一道道干裂纹，四十岁的脸，六十岁的手。 她小鼻子一拱，就把纽扣叼在了嘴里。 这女人的手心可真糙，刮得她鼻头疼。 女人被湿漉漉的鼻子一碰，有点害怕，但忍住了没有往回缩手。 “哎，扣子不能吃的，要闹肚子的。” 西玖玖心想：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她把扣子吐到桌子上，施施然坐下：“汪，过来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