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玖玖把瓶子丢下，不明所以：“这是什么呀？” 西山捡起来拿在手里：“这是碘酒，用来消毒的，可不是吃的。” “碘酒？也是酒吧，那为什么不能吃？” 西山看她一派天真，刚才紧绷的表情就放松了：“傻小玖，碘酒不是酒。” 他擦干净瓶子上的口水，递还给西玖玖：“收起来吧。你在医院还拿了什么，都给我看看。” 西玖玖在药房待了也没几分钟，而且那个房间里的柜子都上了锁，她只拿了敞开放在几个架子上的一些东西。 西山又有一种眼花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像个睁眼瞎，都没晃神，就看到眼前凭空出现一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一卷医用纱布，几副手套，一些带盖的玻璃瓶，几个大大小小的镊子。 还有一个扁扁的卧床用便盆。 西山忍不住笑了，这都是什么呀…… “没了？” 西玖玖看西山并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发出惊呼，戳了戳他：“你不哇哦吗？” “哇哦，没了吗？就这些？” 西玖玖“哼”了一声：“就？这么多还不够吗？我们是不是能开医院了？” 她又用上几分力挠着西山的手背，警告说：“你可别学那些贪得无厌的书生。你要是哪天变贪心了，嫌这嫌那，我可是会立刻离家出走的哦。” 西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些轻慢。 他一穷二白的一个人，能在大雨天吃上一口热乎的饺子，能轻易拥有那么多东西，不都是西玖玖一点点搜寻积攒起来的吗？ “对不住，我错了。” 跟西玖玖道歉，西山是一点磕绊都没有的。 西玖玖满意地点点头，像一个老学究。 “那我们能开医院了吗？” 西山笑道：“不行。医院需要有专业的医生、护士，需要有很多药品。即便是以前的战地医院，再简陋，这医生和消炎药总得有吧。” 西玖玖看着这一堆东西：“这里没有医生吗？” 西山又被她逗笑了。 他拿起那卷纱布：“这种医用纱布，勉强算个医生吧。” 西玖玖赶紧用爪子按住纱布：“那我多囤点儿。” 西山感觉自己手心里一空，纱布就这样不见了。 西玖玖敲了敲便盆：“这个是不是能当个锅？煮汤用这个！” 西山嘴角一抽，把那只试图摸到里侧的狗爪子捏住。 “这……可以给卧床不起的人用，咱们手脚齐全能走会跳的，就别用这个了。” 西玖玖听了更高兴了：“那给阿七用！” “……阿七太小了，会掉进去的。这是给大人用的。” “那小宝呢？小宝可以用吗？咱们送给那个沈老头吧。” “小宝也不是大人呀。咱们还是拿回去给像小宝一样只能躺着的大人吧。” 西玖玖疑惑：“大人？大人如果像小宝一样只能躺着，那不就是死了吗？” 西山一时语塞。 也是，这年头活蹦乱跳的人都得饿死，这要是丧失自理能力了，那不就等于死了嘛，早晚的事儿。 沈云章能这样养着女儿，钱肯定是流水一样地花出去。 西山经历过新世纪，那时候医疗保障已经比较完善了，像他这样的老人，看病基本花不了几个钱。 他都快忘了，这年头看病是很贵很贵的，住院是基本不敢想的。 能住院的人，非富即贵。 西山想起小宝，就不免要想起阿七。 阿七那么小，将来还有漫漫人生路要走。 人吃五谷，总会有个头疼脑热的，难免跟医院打交道。 倘若阿七哪天病了，他拿什么给她治？假如万分不幸要住院，要吃很贵的药，他能拿出什么跟阎王爷拔河…… 西山心中一凛。 做父母的，当然不希望孩子生病。但，有最乐观的期待，也要铺好最悲观的后路。 他得备足钱才行。 西山想要好好做生意的心更坚定了。 西玖玖拨弄着镊子等西山帮她解答用途，看西山出神，干脆把镊子全推到西山撑在板车上的手背上。 西山被冰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 西玖玖一一问过用途，西山都耐心答了。 只是每次摆弄一样东西，他心里不再觉得没用，而是认真地去想，这东西能怎么卖出去，能卖多少钱。 一样样看过医院的东西，西山想起刚才的年糕，就又主动问起西玖玖在百田漾代销店有什么收获。 西山从一条狗的脸上看到一个又甜又坏的表情。 这是西玖玖显摆前的标志表情。 西玖玖小爪子一拍，棉被上滚落了几十样更加琐碎的东西。 针线、纽扣、顶针、红绳、皮筋、火柴、蜡烛、线轱辘、铅笔、小册子、连环画、木头算盘…… 很多东西上面都有一层灰，像红绳、线轱辘这一类颜色鲜艳的，都有一侧被晒掉了色，木头算盘上有几个金属的螺丝甚至都生了锈。 有些东西，西山看着都有些恍惚，太旧了，像是从他的回忆里刚蹦哒出来的一样，又熟悉，又一下子认不出来。 在西玖玖眼中，西山是一脸的沉浸和痴迷。 她想：看来是值钱的东西。 “怎么样？是不是能卖很多钱？” 西山点点头：“嗯，代销店卖的，肯定是经常要用的东西，能卖。” 他想了想：“太琐碎了点，你别戳伤爪子。等回家去，我做个货郎担常用的那种四四方方的木头架子，把东西全都码进去。” 西玖玖开心极了，西山都在想着怎么归置了，那一定是好东西。 一人一狗又把玩了一会儿这些小物件，西山甚至还给西玖玖讲了连环画。 只是这连环画的字儿有点多，西山看图说话瞎编了一会儿就编不下去了。 西玖玖听得也犯困，催他：“那咱们回家去吧。” 西山把车篷收拾了一下，抻了个懒腰：“行，先把要卖的东西拿出来，咱放车篷子里。” 西玖玖疑惑道：“到村子口了再拿呗，拉回去怪累的。而且雨这么大，你瞧，被子都湿了一大截呢，别再让东西都湿了。” 西山望了一眼乌蒙蒙化不开的天：“你不知道，现在的人，眼睛毒。既然说是来镇上拿东西的，那就得把该淋的雨都给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