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玖玖在拿爪子拨着一小块煤玩呢，听到这话，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 双娣迎着西山问询的目光，表情有点奇怪，像是在心虚。 她慢慢说道：“我到大娘家的时候，奶奶正叉腰站在院子里骂人呢。她说大伯这么多年也不长进，守着这么大家业，只知道花钱，不知道钱生钱的道理。” 她停顿了一下，微微低下头，刘海遮住了眼睛。 双娣看似在看脚底下，但西玖玖看得到，她的眼睛还锁定在西山身上。 “奶奶说……干爸就不一样。奶奶在家挣家业，干爸就有本事能悄悄往外挪，入赘不过两年，就自己在外头悄悄攒下一套房了。” 西玖玖听得气愤：“汪！明明是我们自己一砖一瓦地造出来的！” 西玖玖叫得大声了点，双娣轻轻踢了她一脚：“兰花你去边上玩。” 西山一直在冷冷听着，弯腰把小狗抱过来，塞到灶膛那儿：“这里暖和，你在这儿吧。” 说着还帮小狗拍了拍身上，理了理毛。 他问双娣：“你奶奶还说我什么了？” 他不想去打听这些闲话，但双娣摆明了是有话要问他，话都藏在这些闲话后头呢。 反正下雨不能出去干活，他就当消遣了。 “奶奶说……奶奶说，听人说，干爸你前几天在大集上可风光了，买了好多东西，听说还有个时新的煤油灯？” 西山回到家就把煤油灯收起来了，双娣她们并没有看到过。 听到这里，西山就去床尾把煤油灯翻出来了。 “对，买了一个，我还没舍得拿出来用呢。” 双娣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煤油灯：“这可贵了吧？” 她拿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大着胆子转了下纽。 “……干爸，奶奶说你在黑市做生意呢，要不然怎么能趁这么多钱？” 西山面无表情，反问道：“你觉得呢？” 双娣表情一僵，摸煤油灯的手也缩回了袖子里。 “我……我觉得奶奶在瞎说。你每天都在忙家里的活，也没见你出去过……” 西山沉声道：“以后外头那些流言，你要是不信，就不要放心上，也不用回来学给我听。” 双娣的两只手都捏紧了衣服下摆：“……嗯，知道了。” 西山又说：“你是不是也在疑惑，我的钱哪里来的？” 双娣猛地抬起头：“我没有！” “汪……”西玖玖出声提醒。 西山低头朝小狗一笑。 他说：“你好奇也是应该的，咱们是一家人，要你跟留娣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我过日子，你们也不会踏实。” 西山走进里间。 他枕的是一个稻草芯子、蓝布套子的枕头。他从枕头里面摸了半天，才摸出一些钱。 他把钱放灶台上：“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一块三角五分。” 双娣眼巴巴地盯着看。 西山不打算隐瞒。 他在集市上的事，茂娘听说了，那保不准全村都知道了。 双娣要是真的较真，早晚能打听出来的。 西山说：“村里不是发现了一窝鳝鱼吗？” “嗯，是呀。” 西山半真半假的，把自己发现鳝鱼、卖鳝鱼的事说了。 “所有的钱，这回在集市上都花得差不多了，就剩这些了。” 西山说完，语重心长地对双娣说：“但咱们家也没有稳定的进项，没你奶奶说的那样。” 双娣听到西山说去黑市，一脸的担忧和向往；又听到他把钱花完了，又是一脸的畅快和隐隐的骄傲。 “我知道了。”双娣有点激动，“干爸，以后你还要去黑市，我给你当小工去。” “不去了。”西山说，“咱们这小山坳里，现在什么都不缺。你跟留娣要是缺什么，跟我说，我去下地挣工分，再找人去换。” 他郑重其事地盯着双娣的眼睛：“黑市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也不是我该去的。咱们以后少沾惹这些事，踏踏实实过日子。” 双娣有些失望，目光黯淡下来：“……哎。” 西玖玖知道，双娣才不会被西山一番话就打发了呢。 这小丫头别看唯唯诺诺，其实胆子大得很。 留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她光着脚就下地了，抱住双娣的腿，软糯糯地叫了一声：“二姐……” 双娣被吓了一跳，回身抱她：“留娣醒啦，有没有想二姐？” 留娣没有回答她，只是靠在她肩上，对西山说：“爸爸，我想吃糖。你能去下地挣钱，给我买糖吗？” 双娣以为留娣在说梦话，拍了拍她的屁屁，哄道：“等下次大集，那时候都要过年了，二姐给你买。” 留娣摇头：“不嘛，我现在就要吃。花生糖真好吃。” 留娣指着被火光包裹着的小狗：“二姐，抓住兰花，兰花的狗毛里藏着糖呢。” 西玖玖一听：这丫头怎么睡了一觉还没忘呢？ 西山看着小狗，怎么看都觉得小狗脸上写着心虚。 西山知道自家小狗的德行，联想到下午的事，一下子就明白了。 肯定是兰花没忍住炫耀了，让留娣尝到了甜头。 西山脑子飞速运转。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很善于撒谎了。 西山镇定心神，笑道：“留娣发现了？爸爸还想等中秋节再拿出来呢。” 留娣抬起头，急道：“拿什么？是糖吗？” “对呀，爸爸去供销社买了三颗糖，一人一颗。” 西山装模作样到凉橱里去翻：“咦？怎么不见了？” 他过来把小狗拎过去：“是不是你又淘气，把糖翻出来玩了？” 西玖玖翻着白眼，还是要配合他的演出。 西山压低声音说：“两颗就行。” 西玖玖把头钻进凉橱，然后从空间里拿出两颗糖。 “汪，好了，放开我。” 西山一笑，伸手进去：“在这儿呢。” 他走到望眼欲穿的留娣和双娣面前，摊开手。 双娣吞咽着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然后她问：“怎么只有两颗？” 西山则看着留娣：“是啊，怎么只剩下两颗了？小六是好孩子，告诉爸爸，是不是你吃了一颗？” 留娣小脸一红，挣扎着下地。 她指着小狗：“是兰花偷的！被我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