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娣嘴角向下一撇:“……吃完了。” 阿武的头也探进来,催促道:“爸爸,吃的呢?给我!” 他的眼睛立刻落到灶台上。 因为天还阴着,灰扑扑的厨房更加昏暗了。那几个橘子就像一团光,鲜活惹眼。 “那是什么?!” 阿武急着朝前扑,被茂娘在后头拉住了。 “稀罕他的东西干什么!几个酸橘子,村口树上摘的吧?狗都不吃的东西!” 西玖玖耳朵竖起,狠狠“汪”了一声:“狗吃!关你屁事!” 双娣和留娣虽然先进来,但现在才看到。 西山说:“橘子是甜的,集市上买的。还有几个玉米,哦,还有腌过的鸡腿吃。” 阿武和茂娘瞪着眼睛。 阿武开心地大叫:“鸡腿!鸡腿!” 留娣也拍着手欢呼:“鸡腿!鸡腿!” 她是跟着瞎喊的,出生到现在,她连像样的鸡肉都没吃过,哪里知道鸡腿是什么。 她朝前扑了几步,想看看鸡腿是什么样子。 阿武比她更快,一把挤开她,奔到灶台前,踮着脚去看。 他把橘子一个个够到怀里,又伸手去拿鸡腿。 拿了一个揣兜里,又要拿一个。 留娣被阿武挤到一边,落了后,本来就生气,看到他想把所有食物据为己有,虽然平时奶呼呼的,这会儿小脾气也上来了。 “阿武哥,你坏!” 留娣滴溜溜跑过来,拉住阿武的衣摆。 “你把我和二姐的饭饭都抢走了,你不能抢我们的鸡腿!” 茂娘冲进来,把留娣拉到一边,狠狠一推。 “丧良心的小蹄子!你哥吃你一口饭怎么了?谁知道你们哪里来的米?还不是从我房里偷的!” 留娣摔倒在地上,立刻就哭了。 双娣跑过来抱住留娣,仰起头大声说:“我们没有偷!” “那你说,哪来的?谁给你们的?” 茂娘啐了一口,唾沫砸到双娣身上。 阿武把腊鸡腿塞嘴里咬了一口,嫌弃地吐了出来:“不好吃。还给你,我不稀罕。” 他把咬了一口的鸡腿一扔,不偏不倚砸中留娣。 留娣哭得更大声了。 双娣也哭了,隐忍了好几天的委屈兜不住了。 原来西山走了第二天,双娣半夜悄悄给留娣煮粥时,被起夜的茂娘发现了。 茂娘光火,打了双娣一巴掌,还闯到她们屋里,把整袋米都搜刮走了。 次日一早,茂娘像要解恨一样,用这袋米给阿武做了一锅实打实的干饭,祖孙俩吃得肚子梆硬,都没给姐妹俩一口。 茂娘还对外到处说,双娣大了,养不熟,偷自己家的米,该早点嫁掉,让婆家打几顿,才知道娘家的好。 双娣被打了几巴掌,也没有说出是西山给的,只是咬死自己没有偷。 茂娘为了惩罚她,连着留娣也不给吃的。 这几天姐妹俩都是喝水吃土、去乡亲们家里蹭口菜汤喝,这么撑下来的。 双娣越想越委屈,哭得越来越凶。留娣被吓到了,也哭得更响了。 姐妹俩哭作一团。 阿武嘴里嚼着个橘子:“奶奶,我要吃玉米。” 茂娘忙应着:“好,奶奶给你煮。” 说着就拿起三个玉米。 “放下!” 西山一直冷眼看着,这时再也忍不住,大跨步上前,站到茂娘跟前。 茂娘抬起头。 西山从前在她跟前都是矮着半个身子的,平时也是尽量离远点,两人没有这么靠近过。 她竟然从不知道西山有那么高,自己只到他的胳膊肘那儿。 但她也不是轻易认怂的人。 她壮着胆子酸道:“呦,外头处下相好的了?又找着收留你的寡妇了?” 西山面色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倒要问你!”茂娘拎着眉毛,“出趟门十多天不回来,一回来就对你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你眼里还有个大小吗?” 西玖玖跳着:“七天!你个大话精!” 西山不跟茂娘掰扯,从她手里夺过玉米,又把阿武兜里的两个鸡腿、两个橘子都掏了出来。 他甚至不嫌埋汰,连阿武手里捏得稀烂的半个橘子都掏走了。 他沉声道:“阿武不吃,我拿走。” 阿武坐到地上开始撒泼:“还给我!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茂娘看西山又不接她的话茬了,还这么欺负阿武,气得浑身直抖。 “你!你怎么不死外头?!你有本事就别回来!” 西玖玖见西山就顾着上锅蒸玉米,急道:“汪!老太婆骂你,你也骂回去,骂回去!” 三个孩子的哭声,茂娘的骂声,加上小狗尖细急促的叫声。 阿七也被这动静吵醒了,哇哇大哭起来。 小小的厨房里吵作一团。 西山心也乱,手却稳。 他皱眉忍着,在热水里拿几根筷子搭了个简单的蒸架,将玉米和腊鸡腿都蒸上了,这才将锅盖狠狠摔上。 锅盖是铁皮裹的老杉木,这一摔,又沉又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