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凤抬起头,眼泪扑簌簌滚下来。 茂娘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她昂着头朝亲家婆看了一眼,像是在说:“就得要这样的手段。” 大凤把衣服穿好了,看热闹的人就慢慢散开了。 阿武早不见了,应该是觉得无聊,跑去跟哪个小孩儿玩了。 茂娘拿走大凤套袖里的鸡蛋,跟亲家婆交头接耳地走了,留下大凤抱着阿毛杵在原地。 留娣犯困了,趴在双娣肩头睡着了。 双娣拉了拉大凤:“姐,咱妈没了。” 大凤点点头,捋了一把双娣的羊角辫:“没了也好。” 西山看着姐妹三个碰在一起,想到了妻子顺男临终前的话:有肉吃,他们就不想娘了。 西山昨天还觉得,自己必须换个活法,只带着阿七。 因为几十年后,大凤窝囊不敢搭理,双娣留娣更加不是什么好东西。 送他来这里的,还是双娣丈夫的一把火。 但看着还是孩子的她们,西山还是心软了。 特别是呼呼大睡的留娣,是上一世唯一叫他爸爸的孩子。 西山叹了口气,恨自己不够狠心。 但他又心存希望,如果他把这几个女孩子带离婆婆身边,好好教养,会不会几十年后就是另一派光景了? 西山动了要分家的念头。 但眼下还不急,他什么都没有,怎么分? 路要一步一步走。 先去收野鳝。 他知道兰花不是普通的小狗,自己出门已经晚了,再带着阿七更加不利索,就对小狗说:“兰花,你看着阿七,我去收鳝笼,很快回来。” 西玖玖觉得小婴儿身上的味道可好闻了,被太阳晒着,更加暖烘烘的。 她正使劲儿嗅着呢,有点昏昏欲睡。 突然被委以重任,她立刻警醒:“没问题,交给我,汪,嗷~” 西山微笑着拍拍狗屁屁,又拍拍阿七的屁屁。 他对三姐妹说:“大凤,你留家里吧,回来我给你炖黄鳝。拿回家你吃不着一口。也让老二老六吃一点。” 说罢也不等答应,提了个竹篓就迈开长腿风风火火走了。 鳝笼是拿芦苇叶编的,很轻所以有一小截露在水面上。 西山一来怕被人摸走,二来怕日头上来了里头的鳝被烤干。 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他本来七点就该来收的。 到了昨天下笼的位置,西山四下看了看,没人,就立刻趴下去,拿手去掏。 一只手拎着笼子顶端,一只手托住底。 出水面的那一下,他就知道稳了。 芦苇叶被顶破了两个口子,但里头还有不少动静,在四下乱撞。 拆开芦苇叶,往竹篓里一倒,四五条手指长的小泥鳅,两条比豆角粗不了多少的野鳝。 河里能吃的都被捞没了,这些野鳝泥鳅也瘦得很。 但西山已经心满意足了。 等他拿竹篾编个正经笼子,能收到的肯定更多。到时候就是一门好营生了。 西山在黑市溜达的时候就盘算过了,他也要去摆摊子。 从前是怕丢人,怕被罚,怕死。 现在,只要能活,能养活阿七,他什么都敢试。 西山又摘了好些枯黄的芦苇叶,塞进竹篓里盖住鳝鱼,匆匆往家赶。 小院里没有茂娘和阿武,气氛都不一样了。 阿毛和阿七躺在一起晒太阳,留娣抱着小狗在过家家。 大凤和双娣坐在门槛上,一边聊着天,一边做针线活。 西山进去的时候,这几个丫头甚至都忙得没有理他。 西山笑了笑,转身就进了厨房。 茂娘以为家里没有吃的,又防着西山和阿七蹭吃的,所以今天肯定不会开火。 西山算准了这一点,昨晚把大米都藏灶膛里了。 他从陶罐里抓了两把出来洗干净。 鳝鱼留出来养着,泥鳅则洗干净,剔了内脏,拿粗盐巴搓一搓,扔进粥里一起炖烂。 没多久,味儿就出来了。 有点腥,更多的是鲜。 西山坐在灶膛里添火。 先进来的是留娣和兰花。 留娣流着口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大锅上混白的热气:“爸爸,你在干什么呀?” 很快,大凤和双娣也探进头来。 双娣狐疑地瞥了一眼大锅:“干爸,咱家什么时候有米了?” 西山看着厨房门口的几个脑袋,笑道:“妈妈买的,让我烧给你们吃。” 大凤和双娣正咽着口水呢,听了这话都是一愣。 留娣到底还小,立刻拍着手欢呼起来:“妈妈最好了,妈妈最好了!” 西山对大凤说:“老大,你给妹妹们分粥。” “……哎!”大凤擦了把手,掀开锅盖。 白雾散去,里头竟然不仅是白粥,还有煮得花白、皮开肉绽的东西。 大凤顾不得烫,凑上去辨认了一会儿,惊道:“干爸!是泥鳅!” 双娣一听,也扑了过来。 西山笑道:“对,泥鳅。想给你抓鳝鱼的,没抓到好的,只有这几条鳅。” 大凤两只手都有点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