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人,四分之一的都认识。 “小岑怎么也来了,快坐。”沈离滟热情地又添了一张凳子,放在无音右手的空位。 “谢谢。” 其他人挪了挪,但还是挤满了人。 “都是朋友,一起吃饭。”邓东霖没有之前严肃的脸色,放松许多,说道。 “不必拘束,你是沈老板的朋友吧,我们也是沈老板的朋友,听闻她来了海城,便聚在一起吃个饭。”罗炘进一步说明,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相聚。 岑遥没有多问什么,只点头,把目光落在身边的无音身上。 无音早就带上了绅士帽,把自己的容貌遮盖。 但没什么用,岑遥从把视线放进包间起,就认出了她。 察觉到那道清冷的目光,桌底下,无音把自己的手指小心地放进她的手掌,像之前很多很多次那样,在上面写字。 “菜冷了,不好吃,想走。” 岑遥以为她要解释什么,结果看到这句话,可她还是心疼。 用同样的方式回答。 “去其他地方,一起。” “好。” 沈离滟正让人再添一副碗筷,岑遥摆摆手,起身抱歉道:“刚刚想起还有一些事没办,恐怕一起吃不了,抱歉各位,我得先走了,你们好好享用。” “没事,不要紧的。”邓东霖点头。 沈离滟同样没有阻拦:“你去忙吧,小岑。” 陆战疑惑:“你还有事?” 岑遥没回应他的话,匆匆离开。 没一会,一直没说话的无音站起来,向沈离滟比划手势。 沈离滟明了,无奈道: “江同志说,她也有重要的事,不能在这多做停留。” 其他人没多想。 “没事,有事先去忙吧。后面就是聚在一起吃饭,没别的流程。”邓东霖道。 “下次再会,江同志。”罗炘温和告别。 其余人也向江同志告别。 只有陆战喃喃:“都有事?不会是家事吧。” 沈离滟恰好听到他的话,叹息一声。 这两人,还会有什么其他的事? —— 岑遥在外面等无音。 时不时有巡逻队经过,向她问好。 岑遥兴致缺缺,冷淡回应。 初一:【他们真的是朋友聚会?怎么感觉不太像?】 【像极了那种谍战片里写的秘密会议。】 岑遥不太想理会这个没什么脑子的东西,只一心一意等着她的阿江出来。 【好冷漠,宿主爸爸都会好好听我说话。】初一可怜巴巴地蜷缩在一起,加上它那孩子似的声音,像极了一个委屈小孩。 【嘤嘤嘤,想回宿主爸爸的怀中。】初一故意撒娇。 岑遥不为所动:【所以呢,你找到回她意识里的办法了吗?】 初一顿住:【……没有。】 【废物。】 初一:【呜呜呜,你是坏人!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 岑遥:【……】好烦,想拆了。 什么烦人玩意儿,谁造出来的,真无聊。 眼见着,无音出来了,只不过伪装得像是一位有品位的绅士。 西装兜里一块怀表,帽子把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这伪装,就算是沈离滟,在她没脱下帽子之前也认不出。 无音走向岑遥,气定神闲地。 被走向的人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有点失控。 “想吃什么?”岑遥按捺住心跳的迅速,问。 无音指了指旁边的小餐馆,露天,人很多,太阳也很大。 她方才过来的时候,便注意到这个小餐馆。 很受欢迎。 来吃的都是生活在底层的人,比如黄包车车夫,这时候许多黄包车停在万合酒楼前面。 等待客人。 还有许多身体劳累不堪的劳工。 岑遥朝那个小餐馆望去,内心深处随之颤动一下。 在战场上,她见过许多炮火和鲜血,听过许多惊天泣地的呐喊和痛苦呻吟,但从未见过这样安静和谐又藏着无穷尽苦难的场面。 他们衣衫破烂,他们灰尘满面,在泥泞里挣扎,挣扎。 黝黑的脸庞,干枯的身躯,满身的伤疤和无尽的汗水。 他们几乎麻木。 世界的泥泞那么大,他们无处容身,只好接受满身泥泞,祈求这乱世之中,有一方安身之地,从而艰难存活。 她自小从军,没怎么出来,自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不是轰轰烈烈,而是无穷无尽的静默。 苦难,在这一刻,忽而具象化了。 岑遥感觉到窒息般难受。 没有亲眼见过,她不能想象,围绕在国家上方浓郁的苦难,到底是怎样的。 最底层,没有生活的权利,只有生存的机会。 无音却没什么情绪波动,直接走向小餐馆,点菜。 两人坐下。 等待上菜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人谈论。 两人侧目看去,那是两个面黄肌瘦的车夫。 “如今海城危险重重,不知何时就会像那座城一样沦陷,我们都是提心吊胆地寻求生计啊。” “谁说不是呢,听说海城的城防有一半去支援,若是被敌人发现……” 其中一人露出担忧的神色。 另一人也不说话了。 忧愁弥漫小饭馆。 他们都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在底层,如何忧愁也没有用。 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今天过去。 明天是什么,他们无能为力。 已经被时代折磨得不成样子的他们,又怎敢奢求自己有能力去改变。 此时,上了茶水,无音用手指沾了水,在褐色的木桌上写字。 太阳很大,一个字干了,一个字又出现,最后连成一句话。 “岑少将,应该知晓我的身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