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缓缓开口。 “既然国公夫人和令郎都想让本王搬回国公府,那本王……” 裴寂说的很慢,似乎在等待有人拦住他的话头。 果然,太后咳嗽一声。 “这事以后再议。” 裴寂恭敬道:“可,这事就听太后娘娘的。” 裴寂答应的如此爽快,太后有种被利用的感觉。 暗暗咬着后槽牙,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想把裴寂千刀万剐。 身为太后,还要受制于人。 心里很难受。 皇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明明他才是一国之君,却还要看裴寂的脸色行事。 朝廷中大员对裴寂的信任和尊崇,比对他这个皇帝还要多。 搬回国公府,更方便监视裴寂的一举一动。 但国公夫人只是嘴上说说,跟谢府联姻后,她不敢让裴寂真的搬回国公府。 谢清辞喜欢的人是裴寂。 太后和皇上都知道。 现在国公府的势力不足以跟摄政王抗衡。 等到裴谢两府彻底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或许可以跟裴寂分庭抗礼。 那一天应该很快就会到来。 皇上攥紧的拳头松开。 殿内又陷入一片死寂。 明明外面艳阳高照,温暖舒适,大殿里的人除了裴寂,其他人感觉发冷和不自在。 太后轻咳一声说:“哀家今日请大家来,就是想跟大大说说裴谢两府联姻的事,既然程儿要跟谢家嫡女成婚,这婚事自是要大力操办。谢家女一直在民间颇具盛名,所以程儿的身份要往上抬一抬。摄政王,你看,国公府世子之位……” 太后故意停在这里,看向裴寂。 裴寂一直目视前方,装作没看到太后暗示的眼神。 太后无奈只能继续说下去。 “世子之位已经空了这么久,该定了。” 裴寂沉默,也不看别人,也不接话,黑亮的眸子看着前方。 利益改变,一言一行也会随之改变。 太后和皇上表现的十分明显。 果然人心经不起试探,他才离开盛京两年,就让他们的野心完全暴露出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本身有一定的道理。 但皇上并没有掌控全局的能力。 他离开盛京这两年的时间,皇上暗中换掉一小部分官员。 皇上以为那些人是裴寂的人,殊不知都是裴寂从民间发现的一些有识之士。 皇上提拔的那些人,都是被裴寂淘汰的。 任人不察,裴寂教皇帝的东西,皇帝怕是早就忘了,脑子里只剩下夺权,对裴寂的劝诫之辞抱有极大的敌意。 裴寂忽然联想到这些年他遇到的刺杀,一次比一次凶险,或许里面有宫里的手笔。 否则光凭谢温情,怕是三年前不能把他重伤到昏迷的地步。 一想到三年前,裴寂的心底就悲痛不已。 皇上喊了声“摄政王表哥”。 裴寂从痛苦中回神,眼眸低垂,再抬起时悲伤沉入心底,平静的看向太后。 “既然如此,那就遵照祖制,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 国公夫人坐不住,当即站起来,发现自己失态,尽量温和的同裴寂说话。 “玄真,谢家女身份尊贵,为了程儿能配得上谢清辞,不如让程儿成为国公府世子,这样不会辱没谢家的名声。” 裴寂眼神微眯,今日谢温情倒是装的不像他的母亲,看来是真的着急。 “夫人的意思是要废除祖制?” 裴寂轻飘飘的一句话,谢温情一噎,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求救般看向太后和皇上。 太后没有想到裴寂这么不给她颜面,她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裴寂还装作不懂。 废除祖制,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皇上根基不稳,更不敢贸然如此行事。 大殿内又陷入一阵死寂。 皇上和太后对视一眼,太后笑着说: “摄政王不必说的如此严重,不过是一个身份罢了。更何况程儿还是你的亲弟弟,兄长自当爱护幼弟。” 太后加重“摄政王”三个字,就是在提醒裴寂,他的身份和权力已经够高了,一个世子之位而已,让给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裴寂义正言辞。 “太后娘娘,臣只是谨遵祖制罢了,跟是否爱护幼弟没有一点关系。即使臣现在是摄政王,也不能越过祖制。” 太后娘娘在心里嘀咕:既然知道不能越过祖制,就主动放权。 今日凤梧宫总是陷入让人毛骨悚然的死寂,就连站在一旁的太监和宫女都感到不适。 摄政王不管到哪里都能精准的破坏气氛。 皇上和太后没有立场再说,于是看向谢温情。 谢温情拿着帕子,眼睛立刻泛红,将哭未哭,好似受了很大的委屈,但强忍着不落泪。 这副倔强的样子跟裴寂的母亲很像。 看来谢温情的理智回来了,开始故技重施。 “玄真,就算母亲求你。” 一大颗眼泪从眼里滑落,看着确实很可怜。 可裴寂目不斜视,视线看着对面的桌椅,没看到那颗眼泪。 谢温情见裴寂不为所动,徐徐走到裴寂的面前。 “玄真,你是想逼母亲给你下跪求你吗?” 裴寂冷冷的扫过那张与母亲一样的脸,嘲讽道: “若是跪了,就不像了。” 谢温情面部一阵扭曲,这句话只有她能听的懂。 在场的人一阵莫名。 谢温情怔在原地,讶然的看着裴寂。 裴锦程匆忙走过来,挡在谢温情的身前,指责道: “兄长,你居然逼迫母亲给你下跪,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倒反天罡。” 裴寂坐着,眼眸微抬。 “本王何曾逼迫过她?你们母子一唱一和,够了。” 声音不大,却莫名让裴锦程心脏一跳,害怕的不敢再开口。 从他懂事起就怕这位兄长。 母亲一遍遍告诉他,兄长差点让他胎死腹中。 长这么大,他很少见到这位兄长,即使偶尔在重大的场合见到,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他就会感到莫名的害怕。 太后和皇上看在眼里,对裴锦程的表现十分失望。 意识到裴锦程在裴寂面前就是一只蝼蚁。 不过,皇上看着裴锦程和裴寂七八分相像的脸,陷入沉思。 谢温情也是一怔,裴寂眼里对母亲的怀念好像少了。 难道是因为她最近模仿的不像了吗? 殿内又是一阵冷沉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