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说高凤莲和田瘪谷回到家。 这一回家,田瘪谷就爬炕上,起不来了。他本来身体就弱,这一折腾,可要了半条命了。 看他这样,把个田家昌媳妇给疼的,赶紧张罗着,杀只老母鸡,炖汤给儿子补补。 又把高凤莲叫到厨房,她用滚烫的热水,把老母鸡给烫了个遍,边给老母鸡拔毛,边问高凤莲:“凤莲啊,你俩去看病,大夫咋说的,说没说,啥时候能好?咋给治的,你瞅没瞅着?这咋我看你俩回来,好像挺累的呢!” 高凤莲听这话,想起那情形,脸都扭曲了,嘴角抽抽半天:“那啥,娘啊,人家大夫不让家属跟进去看,让在外面等着。 一进屋,就把门锁死了。我倒想着瞅瞅,但是人家大夫不让啊! 嗯,也没说治得咋样,就说回头,要是感觉没治好,可以再去找他,下次就免费,不要钱。” 她下意识地,不想把看到的情形告诉婆婆,总感觉不是啥好事,说了,可能婆婆不能高兴。 田家昌媳妇眉头皱着:“唉,那再等等吧,左右你俩还年轻。凤莲呢,你也别着急,安心待着,别催他,啊!我儿子心里,八成也不好受,你就多担待点。 这不,娘给你俩炖只老母鸡补补,这出去一趟可辛苦坏了。” 高凤莲一梗,这田家昌是辛苦了,自己就是跟着看热闹了。 可这话不能当着婆婆面说呀,就支支吾吾地:“嗯呢,那可感情好,多给他补补,这次去治病,可遭罪了。嘿,嘿,我倒没啥。” 田家昌媳妇假装嗔怪地:“这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天寒地冻地,你跟着去一趟,可也遭罪了,一会儿你俩一人一个大鸡腿!” 高凤莲咧嘴一笑:“鸡腿给娘吃,我不吃,我喝点汤就行。娘在家,操劳这么一大摊子事情,您才辛苦呢!” 你看高凤莲哄起人来,这也挺会说话的。 好听话谁不爱听啊,田家昌媳妇一乐,就说:“我那还有块花布,我这年纪穿不出啥好的了,一会儿啊,我给你拿出来,你自己掂对着,做个花袄穿。你这岁数,正应该打扮自己的时候。” 高凤莲高兴啊,那个年代的农村女人,平时没啥好衣服,这有块花布,能做个袄,那就老高兴了。她忙道谢:“哎呦,那可谢谢娘了,娘你可真好!我以后啊,一准好好孝顺您!” 这不要钱的好听话,哗哗地,那就往外冒啊。 这边婆慈媳孝的,那边田瘪谷阴郁着脸,从被窝里爬出来,去书房了。 他又,又拿起画笔开始做画了。 坐是坐不了的,疼啊,只能半弯着腰,画了起来。 把他在大猛子治病的过程,还有俩人的对话,都画成连环画了,还又写上了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因为某事。 这一帧帧的,别说,比上一本,那是更传神了。 画完了,他又把这些画,装订成一个小册子,郑重地放到了书架子上。 又阴着脸,把上一本小册子拿出来,一页一页翻看了半天。往桌子上一扔,两只手蒙住自己的脸,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哭了一会儿,把小册子重新放到书架子上,出去跟没事人一样。 知道他娘在厨房给他炖老母鸡汤呢,就过来瞅瞅。 田家昌媳妇怕他辛苦,直推他,让他上炕去躺躺,休息休息。 他就问:“娘,我媳妇呢?” 田家昌媳妇寻摸一下,没看着儿媳妇,许是上厕所了,就说:“哦,可能是上厕所去了吧,一会儿就回来了。咋,你找她有事?” 田瘪谷阴沉着脸:“没事,就问问。” 然后,他咣当一下踢开门,也出去了。 田家昌媳妇一看,咋?这看病回来以后,儿子好像对他媳妇怨气挺大呀,还气哼哼地。 等儿子待会回屋,自己得好好问问。 话说高凤莲看田家昌媳妇,正忙着给炖老母鸡汤呢。 她心里揣着小秘密,总想找个人问问。出于小动物般的直觉,她觉得,这事,不能问田家昌两口子,更不能问田大丫或者田瘪谷。 最好,还是问问跟田家,没有啥血脉关系的人,这人选她都选好了。当然是陈勤莫属啊。 一个是,陈勤跟田家没啥亲戚关系,就是个长工。第二个,最重要的是,陈勤喜欢她,就是问出个啥好歹的,陈勤也不会害她。 于是,寻了个空子,就在陈勤住的,长工房间前面转悠。天冷,别的长工看主家没啥活,都躺热炕上睡觉呢。 只有陈勤,这一整天都惦记着高凤莲,看她跟田瘪谷回来了,他就想着,怎么能寻个时间,见上一见。 正惦记得心里跟猫挠的似的呢,就看见高凤莲在门口转悠。 他赶紧开门出来,高凤莲一看他出来了,就打手势,指指厕所方向,嘴里无声吐出三个字:“老地方”。 陈勤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自己扭头就往厕所方向去了。 高凤莲看看四下无人,等了一小会儿,才跟在后面也往厕所方向去。